男孩的背影走远了,刘文才一下子躺回椅子上,抬手关掉了已经换歌的电台。
“刘文儿,干嘛呢?”
“爸爸我闭目养神呢,一边去。”刘文光听声音就能认出来,这位扰人清梦的同志是严浩翔。
严浩翔长得十分贵气,刚见面总有人问他是不是混血,实在看不出是这排有了些年头的“危楼”里长大的。
而这位十分贵气的同志此时正像只大猴子似的蹲在地上,在刘文耳边喋喋不休:
“我爸真是的,自己下棋输了两把非说我在边上影响他发挥。”
然后他猛灌了一口汽水,愣是把二毛八一瓶的汽水喝出了“三碗不过岗”的气势。
“算了吧。对了,今天有个外地人。”刘文一手拖过一个小马扎给严浩翔,“我估摸着和咱差不多大。”
“真的假的?”严浩翔汽水也顾不上喝了,“那是不是和我们同校……家在这边的话附近也就这一个学校。”
“不知道,人就来买个东西我还得查人户口?”
严浩翔“嘿嘿”一笑。
两人插科打诨了五分钟,严浩翔突然说道:“丁哥后天回来你知道吗?”
丁程鑫,理论上来讲是个四川人,后来跟父母搬到的重庆,去年考上了北方一985,几个人里年纪最大的一个……当然,稳不稳重就是另一说了。
“知道,丁哥昨天和我打过电话了……诶,你作业写了没?”
“文儿不是我说你,你之前成绩那么好,干吗非得弄成现在这样?”
严浩翔和刘文幼儿园开始就一直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直到高中。
他俩成绩都特别好,属于春节饭桌上常被拉出来夸的,高中又一起考了万星中学。学校旧归旧,升学率也是市里屈指可数的。
但从高一下半学期开始,刘文不知干什么,死活不想读了。就为这个,丁程鑫当时顶着月考来教育了他一通。
刘文看在他丁哥的份上勉强撑到分班考,分完班他丁哥去北方了,他接着消沉。严浩翔也是真急,问了他半天也问不出个原因,愁死个人。
刘文照例没答,轻巧地转了个话题:“打球去不去?”
“去你个头,气死我了。”严浩翔想再灌口汽水,发现瓶子已经空了。他愤愤地把瓶子捏瘪,隔空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里。
“老大的人了,自己心里也没点数。”严浩翔朝刘文胳膊上来了一下,“兄弟跟你说话呢,听见没。”
“兄弟我听见了,”刘文伸了个懒腰,冲严浩翔眨眨眼睛,“你永远可以相信刘文。”
刘文有点桃花眼,但大多时候更像某种犬科动物的眼睛,眼巴巴的,还总是泛着点点少年人特有的光亮。
可惜严浩翔白长了一双欧式大平行,哦,大概是眼大漏光,精准忽略了他好兄弟的“传情眉目”,翻了个惊天大白眼就起身告别了。
这天晚上,刘文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屋里开着22°C的空调仍是起了一层薄汗,窗外隐隐还能听见聒噪的蝉鸣。
啧,吵死了。刘文想,自己是为什么呢?
小时候,总有人说,你只要乖,你爸妈就会回来看你。后来,爸妈在电话那头总说着今年过年就回来,然后又空等一年。再后来,电话也少了,每次打来先是关心一下身体情况,问问差不差钱,再来一句“工作忙”就挂了。
刘文父母别的不说,也不知是对自己儿子太放心还是真开明,对着刘文突然下落的成绩就说了一句“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以后不管走了什么路都自己想好,咱家不差钱,我们也都会支持你。”,也没了后话。
可刘文不喜欢,他小时候会说:“你们为什么不陪陪我?”长大了,希望用成绩换点关心。我成绩好你们不夸我,我成绩差你们总该管管吧,人家家长不都这样吗……你们为什么永远不愿意看看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