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竭亮的瞬间,荆檀还是被眼前感到无比震惊。沙发一隅,苏莺伏在角落里,手里有未燃尽的烟,脚下是东倒西歪的酒,吊灯昏红的光扑扑簌簌的落在她惨淡的脸庞上,这一刻,他好像看到了不一样的她。
男人没有说话,苏莺也没有抬头,待男人迳自走在茶几前落座,这才淡淡地道了一句,“还在为林可可的事生气?”
“你想多了。”
“那为什么不来公司。”
“抱歉,最近心情不太好。”苏莺轻描淡写地说着,修长的指尖在烟缸上叩了两下,不再继续颇为扫兴的话题。见她一副若无其事的姿态,反倒令荆檀心中升起一股隐隐的不悦,他将放在茶几上的保温杯缓缓打开,讲话时皓齿显得格外光洁,“我叫吴婶给你炖的燕窝,趁热吃。”
“周旋在一堆女人身边,不累吗?”苏莺说着,似乎也想通了,“也对,自古男人皆风流,我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四目相交,他淡淡地说,“苏莺,口感再好的茶,也有品之无味那一天,偶尔换换口味,不过新鲜罢了。”
“你倒挺是真诚。”
荆檀不置可否地笑起来,“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坏到一流,照样有人爱,有人跪着拜。”
她熄灭香烟,眉稍一挑,稍显浮躁,“谭生亲自登门,不是只为向我炫耀你的丰功伟绩吧?”
荆檀身子一仰,两手撑在脑后,下巴微微上扬,“万芳置地的项目先放一放,我安排其他人来接手——”
“林可可?”苏莺脸色一沉,说话时眼角眼角几乎眯成了一道缝。
沉默等于默认。
“蓄马乘不差于鸡豚,伐兵之家不畜牛羊,你搞你的风花雪月我啃我的馒头,我没意见,可你偏要往我这馒头上吐口唾沫是不是就有点卸磨杀驴的意思了!”她的声音清脆且铿锵,带着不容分辨的锋利。
但她忘了,这不是一场谈判。
“馒头是谁给你的?”原本,她尚且对荆谭抱有一丝希望,而他的话却让苏莺的心凉了半截,她嗤了一声,从沙发上坐起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准备离开,“抱歉,我想休息了。”
我在和你谈公事,请你拿出你的专业精神可以吗?”
苏莺听的头皮奓起,只觉得他的话令人贻笑大方。“是谁信誓旦旦的说这个世界没有不劳而获的,那现在又算什么?”
荆谭一脸严肃,“我现在不是在和你商量,这个项目你必须交出来,至于你应得的部分,不会少你分毫。”
“我要的是尊重!”她顿了顿,像是下定决心般的坚定道,“我们分手吧。”
事业有成的男人大都自负,荆谭也不另外,因此,再听到她提到要分手时,他的第一反应竟是满脸的嘲讽,他轻轻一笑,目光中透着不可一世,“你是不是觉得和我在一起久了,有感情了,可以牵着我的鼻子为所欲为了?”
“我没那本事。”
“那你是在要挟我咯?”
“我只是单纯的想要离开你。”
荆谭突然发笑, “离开我…你当我是大观园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告诉你,你我之间,主动权从头到尾都在我,你说了不算!”
短暂的沉默之后。
是长年累月积蓄的爆发,“荆檀,我他妈也是个人,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女人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啊!冰箱电视洗衣机吗?想换就换,用旧了就丢?”
她的控诉,荆檀充耳不闻。
只是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已经换上一种从未有过的冷漠和蔑视,冷冷开口道,“你能有今天,是我荆檀给你的,我可以让你飞上枝头,同样也可以让你摔的粉碎。”
他的语气有些瘆人,这种情绪,是一张从未出现在她面前的嘴脸,在之前长达六年的岁月里,荆檀始终隐藏的很好。
原来在他眼中,她不过是一只渺小的玩具,开心了,捧在手心,不开心了,随手扔掉。
“曾经的我穷困潦倒,可我有一身的傲骨和自由,而现在的我却是一无所有了,都说这世间如染缸,入苍则苍,入隍则黄,而如今,我终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他挑眉,“我还以为你好日子过久了,忘记自己来时的路。”
她啧了一声,轻轻靠近,指尖在停留在他胸前轻轻戳了一下。
“人生天地间,高不赢七尺,寿不过百年,本无贵贱之分,破烂人破烂货,人非贱货非破,我劝你从善如流,免得一不留神又走了眼——”
她的目光不卑不亢,笔直又坦荡。
“你什么意思?”
她勾起唇角轻轻一笑,“有钱不代表拥有全世界,不是每个人都会任由你掌控,就比如我。”
外面飘起窸窸窣窣的小雨,雨水拍打着道路两旁的香樟树叶,沙沙声中,浮动的掠影仿如一幅幅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游荡在漆黑而犹有一丝月光的夜晚,时而狰狞、时而嘲讽,苏莺望着他愤然离场的背影,却觉得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