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她那张惨淡的脸,关文月的心里终是有些不忍,叹了一声,移到她身边,轻轻将她的身子拖起来一些,苏莺顺势将头别到他颈后。
他,动了恻隐之心。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归结于他。
如果那年他早一点赶到,荆苒就不死,而就在刚刚,倘若他没有遇到她,那么她的结局,会不会和荆苒一样?臆想她与那些凶徒斡旋的过程,不难猜测,要多大的勇气与胆量,才能让自己虎口脱险。
断断续续的拉扯。
勾起他那段痛苦的回忆。
直到马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才将他强行拖拽回现实,“等下可能会有点疼,不过还好,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正在用酒精帮她清理伤口,棉花球蘸了消毒水在绽开的伤口上来回摩擦,虽然疼,但她还是咬着牙挺了过来。
接着他一手握住刀柄,将刀尖对准伤口,刀刃入肉,旋转,轻挑,再将嵌入皮肉里的弹片一点点取出。
几分钟下来。
苏莺已经痛到嘴唇发抖,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用手捂住伤口,可惜,她的举动被关文月尽收眼底。
“你干什么?”
“嘶…疼。”她将头偏到马丁那边,轻声询问,“有没有麻醉药?”
“有是有,但是你用不了,都是按照大象的比重配制的。”
见她又开始犯矫情,关文月脸一黑,冷声道,“就这点伤还想用麻醉药?你不知道麻醉药在这里有多金贵?”
小伤?他竟然大言不惭的说枪伤是小伤!此时,无数个草泥马在她心里奔过,刚要开口反驳,身体已经不受控的被人紧紧扼住,她拼命地挣扎,关文月却视而不见的将她羊入虎口。
疼痛使人清醒,她咬紧牙关,想挺一挺,但下意识的畏惧却让她频频躲避,可关文月才不管她死活,一手擒住她的肩膀,将人牢牢地固定在马丁明晃晃的手术刀下。
苏莺被这霸道的举动彻底激怒,于是她歇斯底里朝他咆哮着,“关文月,你听到没有,我叫你放开我!”
“我艹你M!”苏莺是真的怒了,伸着小爪子在他背上疯狂的捶打、咒骂,本以为他会被她任性妄为的举动z惹毛,结果他却不怒反笑,还伸出一只手,轻轻将她揽在他胸前,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了一句,“别艹我M,有胆来艹我!”
她眯着眼瞪他。
看他勾着唇笑,笑的匪气冲天。
因为紧张,后面的话她压根没听清,下一秒,疼痛将她拉回地狱,她崩溃,发狂,张嘴对着他的肩膀就是一口,狠狠咬在他高高架起的斜方肌上。
他闷头哼了一声,垂眸看她。
疼,却笑着,笑的温柔。
像春天的风。
所到之处,万物复苏。
丹尼尔总觉得这俩人哪里不太对劲,清清嗓子,试图让两人注意点影响,可惜,无济于事。
三五个回合下来,弹片顺利取出。
马丁扶了扶眼镜,吩咐贝蒂打开手电筒,缝合开始,落针前,苏莺试图岔开话题来缓解紧张的情绪,于是她说,“为什么救我?”
他顿了顿,逃避问题的核心,“这是我的工作,换做任何人我都会救。”
“换一个人,你也这样抱着她么?”她扬起泛白的唇角,在那性感的颈窝下喝出一口热气,纤细的手指勾着他的脖颈,有意无意的摩挲着他蓄着胡子的下颚,轻声道,“还是说…你喜欢我?”
关文月盯她看了一会,头皮有点发麻,不知是她呼出的热气,还是充满诱惑的挑逗,总之,他的耳根彻底红了,额角骤然暴起一根青筋,按耐已久的躁动在体内翻覆着,那种感觉,抓心挠肝。
嘶——”
痛感再次来袭,苏莺拧一拧眉,看马丁手起针落,针头娴熟的在她的皮肉里穿梭,彼得这时从最后排的座椅上坐来起来,大而空洞的眼睛怔愣的望着眼前难以置信的画面。他只不过睡了一觉,他们不近女色的关大队长就转了性?纵然他再不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胜过一切。
窗外的水结成闪闪发亮的珠子,星光才侵进车里,那个东方女人披着被雨水打湿的长发歪扶在关文月身上,她的脸被月亮打了一层杂糅的光,浅淡的轮廓下是一双极致迷离的眸。
有那么一瞬,关文月觉得这女人美的不可方物,一颦一笑俱为造物所钟,那一身媚骨,烈过九十六度的生命之水,不赶在他体内的荷尔蒙脱缰前将其扼杀,他可能要原地爆炸。
无麻醉缝针,平生第一遭。
“整个手术过程,贝蒂最辛苦,既要帮他打光,不时还要替马丁擦去额头渗出的汗水,她觉的这个黑人姑娘不在那般令人憎恶。虽然,她知道贝蒂不喜欢她,但她毕竟也帮了她。
越野车在旷野中奔袭,偶尔经过一两座村庄又驶入混沌,若不是为救她,那伙人不会有漏网之鱼,但还好,他们摸进去前已经通知了管辖区内的护林队,他们撤退的时候,友队已经赶到了现场。
苏莺想起顾清研那小丫头,忐忑之余,抬头瞥了一眼关文月,“和我一起被绑架的还有个女孩,我们当时是分开逃跑的…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刚刚接到传讯,有同事在巡逻时发现一名xx籍女子,目前已经带回基地安置了。”贝蒂的回答让她松了一口气,昏昏沉沉地特别想睡觉,但她还是强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一个不留神,那位半吊子兽医又给她身来上一刀。
马丁的包扎水平属实是一言难尽,但他却夸下海口对苏莺说,“东方姑娘向来注重灵秀美,等下帮你打个蝴蝶结,暗香盈秀,包你东方靓——”
“我谢谢你。”她打了个哈欠,扯扯干巴巴的嘴角,讲话的时候胸口一阵一阵抽着疼。
关文月也长舒一口气,带着长久以来的压抑看向窗外,瘦落的月光侵进车内,被风揉碎的星辉投落在她浮藻般的睫毛上,像两片轻盈的羽毛,眼波流转间满载着晶莹的微芒。
就这么过了有一会儿,马丁有些看不下去了,轻声提醒关文月,“我觉得你应该把她放下来。”
马丁说完,关文月又瞥了一眼熟睡中的人,看她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样子,竟有些不舍的紧了紧抵在她背上的大手,“让她再睡会吧。”
马丁诧异,“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丹尼尔一幅对他了若指掌的模样,拆了一袋压缩饼干,送到嘴里一片,“我想,他就要恋爱了。”
开什么玩笑,他的爱早已在六年前随荆苒一同埋葬。
很多年前,他曾问荆苒,怎样证明自己是否爱上了一个人,荆苒当时并没有直觉回答他,而是用了极为抽象的词汇来描述了爱情的本质。
她说,“当冬夜变暖,当夏树上不在有蝉,当记忆老去的痕迹斑斑,她却还在你的记忆,在你的记忆最深处蔓溯,这就是爱情。”
那时候他真的不懂,他是对情感反应迟钝的人,直到荆苒的离开,从此他的眼中再没有光,只有他和她仅有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