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虞躺在榻上,脸色苍白。谢夫人满是担心,整日守在谢九虞的榻前,亲自喂药照顾。
谢夫人对于这个女儿她是千宠万爱,没受过一点痛,吃过一点苦。
谢九虞好之后总不愿见人,整日发呆。宫里也时常派人过来询问谢九虞的情况,谢夫人敷衍地拖着,但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
偌大的屋子里只有谢九虞一个人,她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黑暗笼罩全身。
“虞儿,娘知道你伤心。你和纪严经历了那么多,还是没能相守在一起,可这未曾不是命。你知道吗?娘原是齐王爷的嫡女,你外祖母早殇,后宅的事都由当时的侧妃主持,她怨我母亲抢了她的正室之位,对我也是处处刁难。好不容易我到了及笄之年要行婚配。我本有个青梅竹马,说好等我及笄就去提亲。可天不遂人愿我那庶妹也看上了她。婚假大事想来是父母之名媒妁之言,只好眼睁睁看着他娶了妹妹...”
说着说着谢夫人眼角湿润,热泪盈眶,神情也有些激动,谢九虞还是呆呆的,只看着谢夫人。
谢夫人继续说道“她们一心不想让我好过,在其他众多门户中选了最差的一户,那人粗鄙不堪,整日花街柳巷的乱窜,我宁死不嫁触怒了父王...”谢夫人眼中虽有泪光但也满目星光。
“是你父亲他力排众议,对你外祖父说我们早已私定终身,才使得嫁给你父亲这样的好人。可也因为这个,父王厌弃,就算临终之前也不肯再见我一面。”
谢九虞有些吃惊,谢夫人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她也从不知道像母亲这样身份的人竟也过得如此艰难。
谢夫人握住谢九虞的双手,对她说:“世家大族的女子婚假从不由己心,只有握有权利才不会任由别人摆布。如今纪家很是风光,我谢家历经两朝,身份非比寻常,自然树大招风。你和纪严的婚事在陛下看来已经威胁到他的地位。”
谢九虞没有哭但已经泪流满面,谢夫人抱着她“你必须要嫁才能保住谢家和纪家所有人的性命,我的虞儿,你明白吗?”
不怪谢夫人,实在是刘弘义过于狠辣无情,一朝飞龙在天,丝毫不顾念手足之情,前太子的尸身被挂着城墙上三天,其余同党全部株连九族,一个人也不曾赦免放过。
“当真...当真只能这样?”谢九虞声音颤抖的问。谢夫人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抱着她。
隔天午后,宫里传召要谢九虞入宫。
“臣女见过陛下。”谢九虞面无表情,规规矩矩的行礼。
刘弘义从龙椅上下来扶谢九虞,她宛如一个会说话的木头人,不过刘弘义并不在意,一直都很高兴,面上带着笑。吩咐宫婢把东西拿上来。
那是有些衣料首饰,全都华贵无比,那鲜艳的红色刺激着谢九虞的眼睛,在她看来那衣服上满是鲜红的血肮脏至极。
“你可喜欢孤命人为你做的凤冠霞帔,有什么不满,尽管说来。”刘弘义俨然一副讨好谢九虞的模样。
“陛下费心了。”谢九虞的回答冷冰冰的确也挑不出错。
大约是觉得有宫人在两人说话拘束,便叫他们出去。
“我愿以为你会不愿意,没想到你是愿意的,我很欢喜。”
谢九虞没有接话,反问道:“陛下,臣女斗胆问你可知臣女早已有婚事?”刘弘义一听谢九虞说这个有点不高兴,打断她让她不要再说,“先帝已经不在了,你们的婚约早已不在,往事不要再提。”
谢九虞看出刘弘义不高兴,不想触怒他给自己家带来麻烦,不再说话。
傍晚黄昏谢九虞才出宫,刘弘义似带警告的说:“孤知道一时让你嫁与孤,确实有些为难你。但孤的皇后只会是你,你好好的等孤娶你。”谢九虞依旧没有说话,行过礼就离开了。
谢九虞从宫里回来后一直闷闷不乐,也很少开口说话。谢夫人担心女儿便想着带谢九虞出去散散心。谢家母女住在道观里,这里很清净更能静心。
“母亲,我有些不适就先回去了。”
谢夫人也没拦,任由谢九虞离去。现在的时节早已春暖花开,可谢九虞却觉得凉意入骨。
突然,谢九虞被人抓住手腕拽进厢房里。
那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抱住谢九虞,“阿虞,这些日子你还好吗?”听到熟悉的声音谢九虞没有大喊而是抱紧纪严,带着哭腔“我不好,我怎么会好...”
纪严任由谢九虞发泄,好一会才说“阿虞,我们私奔吧,虽然日子苦点,但以后会好的,你愿意吗?”
纪严说完谢九虞猛的推开他,“严哥哥,不行,我们不能这样自私。若是我们俩私奔,会连累很多人死的...”谢九虞还没说完就被纪严打断“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人。”
谢九虞慢慢从悲伤的情绪中冷静下来,对纪严说:“母亲说的对,像我们这样家世的女子婚配大事那里是由自己的,我们的命都是属于父母家族的。为了所有人的性命和以后只能牺牲我们,严哥哥我已经认命了。”
纪严也知道谢九虞说的是对的,他们不能那么自私连累别人为他们而死。
几日后,刘弘义与谢九虞大婚。
洞房花烛夜那晚,刘弘义喝了不少的酒。
“九虞,你知道吗?孤一直都喜欢你,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争过什么,也不想去争。可知道你要成婚,孤还是想争一争你。或许你现在心里没有孤,没关系,孤会对你好,孤与你一定会恩爱白头。”
原来,谢九虞幼年时住在皇后宫中,宫中的人向来势利眼对身份低微,不得宠爱的刘弘义很是怠慢。是谢九虞一直默默帮他,她如黑夜里的一束光,他拼命的想要抓住。
或许是因为谢九虞和纪严曾经的婚事,刘弘义撮合纪严与他的妹妹成婚,一是为了断绝纪严与谢九虞所有的可能,也是为了掣肘纪家。
“臣是军中之人,常年出兵打仗给不了公主幸福。臣在此立誓,终身驻扎边疆守卫国土,不娶妻,无子嗣。”纪严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刘弘义也没什么好说的。
就这样,曾经的金童玉女一个嫁与帝王,一个终身不娶。
刘弘义与谢九虞的日子过得还不错,但谢九虞在也没有像以前那样笑过,两人相敬如宾。
谢太傅成了当朝宰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谢文钦也入朝为了官。刘弘义虽忌惮纪家却也不敢怠慢,纪将军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整日繁忙。
两年后,谢九虞生下一位小皇子,陛下十分高兴。刘弘义虽喜欢谢九虞,可后宫从来不是只有谢九虞一人,她倒是乐的开心,有时间睹物思人。
又过了几年,纪老将军因病去世,纪严终于可以回京。时隔多年两人再次相见,却也只有远远一眼。几个月后,谢九虞突然病重,她只有一个愿望——“死后不合葬”,刘弘义应允了。
谢九虞终于笑了,手里握着那只贴身带着的步摇,安详的走了。
其实,谢九虞自从嫁给刘弘义身体就已经有些不好,这几年郁结于心,所有的情和愁苦都憋闷在心里,身体每况愈下,或许是见到了相见的人,没有了期盼,身体便支持不下去了。
消息在半年后才传到纪严耳中,他毫无波澜,但在夜里却喝的烂醉。谢九虞在时每次上战场他总是惜命,心存幻想。
自谢皇后薨逝,纪严没了念想上战场从不顾及自己的性命。
终于在一次奋战中丢了性命,临死时嘟囔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同日死。”
在这一年,曾经的这对有情人终于以别样的形式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