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黄绿色头发的男生关注自己有一段时间了，甚至每隔一两天在放学后还会带人在自己身后跟一段距离，Shu一开始并没放在心上，也不会自恋地认为他们是在跟踪自己，但在第四次发现他们的尾随后，他察觉到了不对劲，毕竟据他所知，这所学校没有人和他一样，住在郊外的森林里，所以在走出主路后，基本不会有人和他顺路，而出了城之后又是大片的田地，近距离没有适宜的遮挡物，他们每次跟到这里也就十分“恰巧”地没有了声息。
Shu后知后觉才认出领头的是谁，他新染发色之前，是顶着红毛在篝火聚会中央左拥右抱的那个人。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Dawson。”
Shu随便挑起了一个话题向Luca问起当时的那个红发男生，没想到他真的认识。
“怎么了，问起他做什么？”Luca疑惑，在他看来，Dawson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没有什么机会入得了Shu的眼。
“没什么，这两天在学校经常看到，绿色头发太显眼了，我觉得有点眼熟，在猜是不是他。”
“哼，也就他可以顶着一头干草到处乱窜，品味和他的车一样烂。”Luca少有对一个不在场的人恶语相向的时候，但也可能是因为现在和Shu的关系，使得他可以袒露情绪。
“干草？”Shu觉得有点好笑。
Luca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你不觉得吗？他的黄色头发夹杂在绿色头发里，像是营养不良干枯的草。”
“哈哈哈哈，好吧，怎么了，你和他是有什么过节？”
“提到这个！那小子之前在一个聚会里看上了我的姐姐。”Luca的回忆里闪过一些不好的画面，眼神里透露出无意识的厌恶，“他用了些不干净的手段，差点得逞。父亲派我和他私下处理过了那件事情，但可能是我的手段还不够得当，他好像很不服气。”
Shu没有问是什么手段，但这也并不难猜，结合那个Dawson平时的行事作风，这个梁子绝不是Luca单方面结下的。
“我知道了。”
Shu不仅弄懂了Luca和Dawson之间有什么渊源，从这些事情来看，他也清楚了自己最近一直被跟踪的原因。
——他被盯上了。
Shu实在觉得自己被盯上这件事有些可笑，如果只是Dawson对Luca的报复的话，这种行为未免太幼稚了一点，既然能和Luca的姐姐参加同一个晚宴，那么那个Dawson肯定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学生，这种偷偷摸摸跟踪报复的事……Shu走在路上，脑子里盘算着前因后果，不觉冷笑了一声，他以为有些权势的家族子弟，多少会更成熟一些。
盯上他？这可不太明智。
接下来是右转，然后进入一条小巷，里面的铺子还亮着招牌。按理说，这家玩偶店在星期五会更早关门，不过前几次来时Shu已经打点好了，在这里定制了一对玩偶挂坠，并请求店主在星期五多等一些时候再关门，因为想要早些拿到当成礼物送出去。
店主也极其理解高中少年将情意寄托于这类小玩意儿的行为，表示多等一些时候也无妨，礼物一定会在约定时间之前做好并包装妥当。
不过店主对尾随Shu而来的一群少年却感到不理解，他们不在意店里的成品，也没有询问定制的事情，只想从他口中得知前一个少年在这里做了些什么。他对Shu提起这件事，考虑这位只身前来却被莫名尾随的少年是否是遭遇了不好的事情，表示愿意帮忙。但Shu只是轻松的笑笑，打消了他的疑虑，对他用不在意的语气回答：“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想知道我的小秘密而已。你知道的，朋友嘛。而我在这里做了什么，老板你大可以全部都告诉他们，我相信他们是不会泄密的。”
Dawson吗？他们当然不会泄密。
近两周Shu每天下午都会光顾这家偏僻但别致的店铺，而据他们“贿赂”老板所知道的，Shu在这里好像是定做了什么礼物，本周五就是交易时间。这里远离主城区，偏僻的巷子也相对封闭，这是多好的一个作案地址。他相信没有过路的人会自找麻烦地掺和进来，因为他只是想和同校的学生交流交流感情。
不，不，他当然不会弄出人命，只是一点小教训。给Luca的小教训。
“希望你的朋友会喜欢这个小礼物。”店主一边给门上锁一边笑呵呵地向站在一旁的Shu表示祝福。
“当然，谢谢老板。”Shu也还没见过这对小挂坠的真容，它们被精美地包装起来，放进了Shu的背包。
在送别老板后，Shu有认真考虑过是按原计划继续往巷子深处走，还是干脆就此打住原路返回，因为他现在的心情确实是很好，好到了暂时不想计较和身后跟着的一群蠢货的事情。
他比Dawson更明白今天是一个多好的作案时间，而这里又是多好的一个作案地点，然而他也是真的不想他为Luca准备的礼物在这里沾上晦气，所以打道回府的想法其实在此刻占了上风。
“锵。”
是有人不小心踢到垃圾箱的声音。声音不大，但在Shu看来，这刺耳的噪声无疑是对他最后宽容的嚣张挑衅。
他迈出了步子，装作没听见般向巷子深处走去，和前几天的行程没什么两样。巷子的尽头是荒废的公园，他会在那儿解决这些不懂事的麻烦。
“Shu Yamino～”背后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字，语气戏谑，满是看不起的嚣张，“一个，转校来的，好、学、生。”
Shu闻声转过头去，后面跟来的五六个人因为他的回应发出了自得乐趣的嬉笑。
？Shu真的不是很懂这群小朋友的笑点是什么。
看见Shu的眼神里包含着疑惑，Dawson吊着步子向他走去，还以故作绅士的语气开口自我介绍：“我叫Dawson，在上次的聚会里我们见过面。”
“嗯。”Shu站在原地，没有回头想逃避，也没有害怕的神情，他只是略感无聊地等着看他们还会有什么动作，冷漠地回应。
见Shu面无表情，Dawson觉得在兄弟面前有点没面子，以往欺负同学时，他只要一开口用阴阳怪气的语调点名，那些学生自然而然就会感到不适和压迫感，更别提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所谓“见过一面”之类的瓜葛，这只会让被欺凌的学生有被盯上的恐慌。
这就不得不提眼前这位Shu Yamino的迟钝感，他带小弟在学校里和他回家的路上明里暗里跟了他两周多，他硬是一次也没发现过，但凡他偶尔走路回个头，也不至于什么也没察觉到。而根据他的观察，Shu Yamino只是一个普通的转校生，转校的资格应该是他那优异的成绩换来的，和校长明面上看不出什么联系，他的社交圈有限，与人的疏离感很强，在学校除了和Luca一起玩很少与其他人有过多交集，家庭住址在城外的农舍，从穿着看，尽是不认识的牌子，所以经济条件也并不是很好……没有校长撑腰，没有朋友，没有金钱权力，Shu比一个典型的被霸凌者形象还要典型。
Dawson的父亲平时对他管教其实很严，比起亲自动手，他往往更喜欢以旁观者或幕后主使的身份享受霸凌事件，这样他既可以获得快感，又可以在事情发展得更糟糕的时候不动声色地顺利脱身，所以他之前还在想，像Shu这样一个……一只羔羊，用不用得着自己大费周章。
然而就在刚刚，Dawson顺势想起父亲对自己的管教，因为上一次那个女人的事情，父亲不仅将自己责罚了一顿，对自己的要求还越来越多……这全都要归咎于Luca那个混蛋！要不是他把一件根本没有成功的事情闹大，自己根本犯不着那样在家族和兄弟面前丢面子！既然这样，既然这样！那Luca那小子是不得不教训一顿的了，动不了Luca，他还动不了他身边一个小小的，无权无势的，只会在老师面前卖乖的好好学生吗？
“我，是我们家族的唯一继承人，父亲在这一带很说得上话……”回应他的是跟班们激动的起哄，Dawson渐渐在身份的打压里找到了熟悉的自信，底气越来越足，“而你，可怜的、弱小的优等生，平白无故受到了Luca的牵连，你又有什么办法呢？你是谁？”
Shu听着他那冗长又夸张的自我介绍都有一些走神了，在想什么时候把礼物送给Luca，没空回答他。
“噢～原来你是Luca的新姘头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哇哦～Luca的新姘头！”
恶心的玩笑和喧闹伴随着口哨充斥Shu的耳道，他回过神来，觉得放任自己看戏是一个错误的选择，有时候表演的猴会不自觉地爬到观众的头上来，尽管听起来很可笑，但这通常并不好笑。
Shu转了转手腕，公园边界的枯叶被平地而起的风卷了起来。
“我以为，Luca上次已经把你收拾够了。”
“……什、什么啊？你还敢提他，兄弟们，上！”Dawson在学校的跟班并不完全清楚他和Luca之前有什么过节，更不知道他被Luca揍了一顿的事，担心Shu再说出更多对他面子不利的话，也因为想起了上次在Luca手下受辱的事情，Dawson恼羞成怒，下令开始动手。
“你就为了把我也打一顿？”
周围站着的男生在听到号令后纷纷向Shu奔来，但不知为何，他们的手脚动作却突然被放的很慢，Shu没有用力说话，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
“我不对你设限，你尽管动手。”
这一句只让站在更近处的Dawson听见，说完，Shu右手握拳，压身对着Dawson的肚子来了一拳。Dawson捂着肚子后退，惨叫却从四面八方传来，转头一看，那些像是在演慢动作的跟班也面目狰狞地想伸手捂着肚子，但因为手脚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根本没办法做到。
！？
“你、你们，你们在干什么！？”Dawson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你还有心思管他们吗？”Shu的声音不紧不慢，Dawson脖子后弥漫起凉气，“你都自身难保了。”
还没反应过来，Dawson已经被Shu提着脖子甩到了一旁的路灯上，经年失修的路灯被猛然撞击，发出了刺耳的哀鸣，中空的铁杆被撞得变形，好在中间部分锈蚀得并不严重，没有完全断掉。
Dawson趴在地上痛苦地大叫，丝毫没有了刚才嚣张的模样，他的兄弟们还没来得及捂住肚子，背后又像突然被铁杆打了一样，身体扭曲成了丑陋的姿势，在被慢放的痛觉中几乎失去了理智。
“啊啊啊啊啊啊——”
“别吵。”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瞬间强制噤声，没有了叫喊转移注意力，疼痛像是被放大了千万倍，他们开始无声地求饶，可惜Shu听不见他们的哭嚎，只能故意用疑惑的表情回应他们的狰狞。
他不喜欢折磨对手，他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受普通人的法律限制，所以只能留这些人一条命，但Dawson的嘴巴太不干净，他觉得，这个人也许只需要留一条命就够了。
“Shu？”好像是Luca的声音，Shu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转头却真的在细窄的巷子尽头看见了Luca的身影。
他像正常活动关节一般将手腕反方向转了一圈，公园四周的风渐渐平息，肉眼难以看见但确实可以一定程度遮挡视线的迷雾也无声无息地退散。被慢放的人行为恢复了正常，但他们先前的记忆被剥离了干净，只剩全身的疼痛和心底不明所以的恐惧。他们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但看见自己的老大惨兮兮地趴在地上难以动弹，而本该挨打的学生却自得地站在一旁盯着他们看时，他们立即认清了形势，抱着肚子扶着腰头也不回地全部四散逃去。
然而来时的路已经被Luca堵住，他眼看有这么多人，再在Shu的脚边看清了Dawson的脸，轻易想通这里发生了什么，当即脸色阴沉，挥手招呼身后带着的人上前。
“去追。”
“Luca，你怎么会在这里？”Shu并不是对Luca刻意掩藏自己使用咒术的痕迹，只是不想引得Luca身旁那些并不知情的黑衣人对自己有不必要的关注，而在Luca主动介绍黑衣人的身份之前，他也聪明的没有过问他们的来历。
比起两人其实对答案已经心照不宣的身份游戏，Shu只在乎Luca个人的行为动机。
“你前几天问起过Dawson，所以我花了些心思在他和他的跟班身上。跟踪、调查、收买人心……呵，你是不是其实早就发现了？他还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Luca故意把嘲讽和自己在暗中调查的事情说给Dawson听，尤其是说到从Dawson自以为忠心的小弟口中套取情报时，Luca讲诉得尤为细节，“他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在你的背后藏的很好，却技术拙劣到连自己背后根本没藏的我都发现不了，更别说内鬼的事情，他可能根本不觉得自己的手底下会有什么内鬼，毕竟他的父亲，在这一带确实很能说得上话。”
“你，你听到了多少？”Dawson缓过劲，从地上小心翼翼地坐起来，用惊悚的眼神盯着站在面前的两个人，他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又在外面借其名义招惹人。
“你不想让我听到的所有。从你今天出校门跟在Shu后面开始。”Luca沉下嗓音说话会比平常慢一些，一字一句的吐露携带出的是难以抵抗的压迫感。他看出Dawson的欲言又止，干脆不耐烦地打断，“No，No，别把你那些蠢问题问出口。我没有提前出手是因为我知道Shu可以解决你们，而我要做的，是找些人手和理由，把你的那些跟班通通送进警察局。而你，碍于你父亲的面子，我不会现在对你动手。”
“但Dawson，这件事绝不会就这样完了。滚回去。”
说完，Luca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再给地上狼狈坐着的人。
“我没想到你会来。”
“我以为我要再过两天才向你坦白。”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Shu心领神会地勾起唇角，Luca收起阴沉的神情，向Shu重新解释起他视角里的来龙去脉，穿插在故事里的还有黑衣人的身份和Luca亲自调查Dawson的详细过程等等，总体来说是一个故事背景完整、有头有尾的生动故事。
“Dawson的父亲是圈内有名的企业家，并且与Dawson完全不同，是一个真正的绅士，所以他在这里确实有一席之地。不过Dawson嘛……”Luca轻轻“啧”了一声，语气不悦，“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招惹的到底是什么。”
Luca本想就此打住，更多的话以后再说，他现在需要的是先回去拿出事情进一步的解决办法，但余光里突然察觉的危险和不远处黑衣人的警告让Luca的身体下意识地将Shu扑倒在一旁，以滑梯作掩体。
子弹高速摩擦空气产生的声音和地面被子弹射穿的声音连环出现，弹孔冒着烟，在他们刚刚站的地方排了一列。
“别管他。”Luca低呵，制止了手下开枪还击的行为，“他已经受了伤，跑不快的，让他跑。”说完又添上一句，“还配了消音器，哼，真讲究。”
Luca刚才的应激反应迅速，在单手将Shu围在滑梯的一侧的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扶腰摸在了自己的配枪上。他睨了一眼旁边的弹孔，眼皮下垂，看不出阴晴。
“你上学也拿着？”Shu的眼神点在Luca腰侧的手枪上，笑着问。
“不，刚刚叫手下来的时候顺便让送的。枪支弹药父亲一向管的很严，不过申请的话其实很容易得到许可。”
Luca无所谓地耸耸肩，不紧不慢地掏出枪，中指和无名指随意按压了一下枪管，手枪环着Luca的食指绕了一圈半，又悬挂在指尖摇晃不定，金属的外壳闪烁着蕴藏危险的光——这是一把极其漂亮的枪。
Shu很少玩手枪，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此不感兴趣，如果非要说，他只是觉得狙击枪更性感一点。
Luca突然发现了Shu眼神里不同寻常的闪亮和渴望。
“想玩？”
Shu没说话，但移不开的视线已经暴露了一切。
“肩膀张开，脚站稳。”Luca站在Shu的背后，依次指点着Shu 的姿势，然后环臂从左右调整固定住他握枪的手法，“左手，再下来一点。握住，对。”
“瞄准他的大腿。”
Shu当然可以偷偷作弊使用咒术将猎物在自己眼中的动作放慢，不过他通常认为这样会失去很多乐趣，手枪和狙击枪的瞄准方式确实不同，但他天赋异禀动态视力强大，用什么东西瞄准其实对他没差。
“第一次玩枪就用活靶，你比我厉害。”
“你是第几次？”Shu暂且忽略了自己收藏的一大堆狙击枪，顺着Luca的话问。
“第二次。”
“好吧，我就知道。”
Luca好心情地轻轻笑了两声，尽力不去打扰Shu去瞄准他的目标。
“Dawson配了消音器，所以动静不算太大。这很正常，毕竟这个地方还是受法律限制的，谁也不希望自己干了坏事之后立马就被警察找上门。”Luca用风趣的语言对Shu做最后的解释，但声音愈渐透露被抑制着的激动，“我的枪没有，这也很正常，因为这个地方的法律，受我们家族的限制……”
Luca的呼吸就打在Shu的耳边，温热的气体晕染着藏匿在杀戮背后的疯狂。
“准备好了吗？”Luca的声音重新回归低沉，只是不含面对Dawson时的怒气，反而与前一句的兴奋形成鲜明对比，性感得要命。
“声音会有些大，做好心理准备。”
“开枪。”
——砰！
巨大的爆鸣声和血色的花朵同时绽开，徒劳逃生的猎物终于还是迎来了命中注定的猎捕，Dawson的表情夸张地扭曲着，却在凄厉惨叫刚刚开头时就被Luca带去的人绑了个利索，潦草离场。
Shu握着的枪已经在开枪后因为泄力放回了Luca手里，后坐力还是处理的不够得当，Shu的右手现在有些发麻。
稍稍站了一会儿，等短暂的耳鸣有所消散，Shu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被Luca牵起来，放上了刚刚那只漂亮的手枪，枪管还在发烫。
他听不清Luca的声音，只能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Luca的眼瞳沉着一汪波澜不惊的水，枪声击不碎湖面，也惊扰不了藏在斗争里的宁静。
“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我是北部Mafia在任的Underboss，Luca Kaneshi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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