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阳光仿佛是从高空泼下来的热油。

视线里的画面被热空气烫得晃动，宋亚轩撑开伞，玛丽珍鞋的粗鞋跟踩得鹅卵石噔噔作响。

篮球场的绿色围栏被照得闪闪发亮，余光睨了眼树荫。

室外温度已经高得难以忍受，但树荫下仍坐着几个偷看，不，光明正大盯着自己的男孩。

宋亚轩照例回以一个勾人的浅笑，他知道这个笑容足以让这些男孩忘却暑热。

等美人噔噔噔走远后，篮球场上立刻鸟兽四散，只剩一颗灰扑扑的篮球弹跳了几下，落进草坪里。

穿高跟鞋爬楼梯是现代酷刑，宋亚轩扶着栏杆走完台阶，一转弯，瞧见靠墙站在门口的刘耀文。

那本厚厚的高中必背词汇已经看他连着背了好些天，有时是回家经过的走廊，有时是晒衣服偶然瞥见隔壁的阳台。

宋亚轩擦了擦鼻翼的汗，“在外面背书不热吗?”

听到询问，少年抬起脸，“还行”，耳根微微泛红，不知道是因为暑气还是别的什么，“在这背更有效率。”

“真的吗?”宋亚轩轻巧地眨了眨眼，“那我来抽查一下”，不由分说抽走了刘耀文手里的书本。

随便翻了一页，故意挑了几个特别长的单词，他报出中文，刘耀文流利地答出英文，拼写和词性都完全正确。

看来还真有在认真背。

宋亚轩把单词本塞回他手里，“行吧，我先进屋咯。”

“好。”

等男人关上门后，刘耀文也回到室内。

背单词当然是幌子，就是想多见宋亚轩一面。

“你得多在人家眼前晃悠，”许诺如是说道，“刷存在感知道么，见面的次数越多，彼此越容易产生好感。”

但对刘耀文而言，在闷热的楼道流着汗等待，或是在阳台徘徊两三个小时，并不是为了吸引宋亚轩的注意，只是单纯的想见到他。

短暂地对视一眼，说上几句没意义的话，平凡的一天就会变得色彩斑斓。

见面从来不是手段，是目的。

傍晚江风穿梭过楼宇。

刘耀文把客厅的躺椅搬进阳台，躺靠着看一本书角起毛边的旧书。

他半边耳朵里塞着耳机，现在很少有人还在用有线耳机，但刘耀文怀旧，白色耳机线弯弯绕绕贴着黑色的T恤，一直连到身后的手机插孔里。

最近喜欢听音乐电台，女主持的声音带着台湾腔，绵软的独白后，一首接一首地播放歌曲。

手里这本书是小学的时候爸爸送的，父亲的初衷是让孩子多识字，却没顾虑到文学名著对一个刚学拼音的小学生来说过于晦涩难懂。

现在看来依旧有些深奥，破损的书腰上写着这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爱情小说"，所以硬着头皮看了下去。

在看到弗洛伦蒂诺·阿里萨被陌生女人夺去童贞的桥段时，隔壁阳台上的白炽灯亮起。

宋亚轩抱着一筐衣服走出来，他弯腰插上洗衣机的插头，掀开盖子，把篮筐里的衣服一件件丢进去。

男人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香烟，等倒完洗衣液，将机器启动，才从兜里摸出了打火机。

夜色里那簇火焰轻轻跳动，然后烟头升起青蓝色的烟雾。

胳膊往后撑着洗衣机，宋亚轩朝旁边阳台上的刘耀文扬了扬下巴。

"喂，高中生，躺着看书会变瞎子的。”

一个星期以来他第一次主动喊自己，刘耀文慌慌张张地坐直身。小鹿乱撞了须臾，少年起身走到护栏旁，拿出提前夹在书页里的创可贴。

“哥哥，”目光垂向宋亚轩的脚踝，“你那里磨破了，不贴起来容易发炎。”

宋亚轩把烟夹在指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后跟，破皮的地方红肿一片。

穿高跟鞋是工作需要，新鞋又难免磨脚，他早就对这种小伤习以为常，没想到中午在走廊碰见的那一会儿功夫，就被小男高发现并记在了心上。

“谢了。”他接受了刘耀文的好意，蹲下身将伤口贴好,“在听什么。”

刘耀文没回答，拿起挂在身前的另外一只耳机，男人很快明白他的意思，扶着栏杆把脸侧过来。

电台在放方大同的专场，一人戴一边，星空下分享同一段旋律。

好像是很平常又无聊的事情，可是和这个人一起，就觉得音符流淌过身体般奇妙。

刘耀文开始没话找话，“那个，这本书你看过吗?”

其实也是因为注意到少年在看这本书，才主动讲了话。

以前打工的地方，隔壁就是老市立图书馆，这本书摆在进门左手边第二个展示架上，宋亚轩用了五个休息日才看完。

图书馆夏天提供免费的冷气，架子上的书都能随便翻阅，那里的管理员也很好相处，熟了之后每次去都会倒杯水给自己……印象特别深，刚到这座城市一个硬币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那段日子。

一首歌的时间很短，宋亚轩摘下耳机，咬着烟的齿间飘出白色烟雾。

“手机给我。”

“嗯?”

刘耀文一边摸不着头脑一边掏出兜里的手机，不用宋亚轩讲，自己就解开了锁屏递过去。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啪嗒啪嗒点了几下，还回来的屏幕上赫然是添加好友的页面。

他给了自己他的微信。

惊喜的情绪快在胸膛里爆炸，嘴角不受控地上扬。刘耀文看向宋亚轩，语气里有些不敢相信，"为什么……”

“以后我快到家前，会发消息告诉你，"宋亚轩已经走到了门边，他拉开玻璃门，朝自己轻轻笑了笑。

“这样你就不用傻兮兮地在走廊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