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女人

巷道狭窄如咽喉，三人几乎是挤在一起向前冲，两侧长满滑腻青苔的砖墙散发着阴湿的腐气，脚下碎石混着不知名的粘液，每一步都发出令人不适的“噗叽”声。

身后，那催命般的滴水声不紧不慢地跟随着，滴答、滴答，如同戏弄爪下猎物的猫，精确地丈量着他们逃亡的每一步，将无形的恐惧丝丝缕缕注入骨髓。

距离出口仅剩十几米时，手电筒摇晃的光柱终于劈开前方浓稠的黑暗，照见了出口处的地面。

一小滩粘稠、暗沉近黑的红色液体，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微光。

液体旁边，一只破旧的小熊玩偶歪倒着，纽扣眼睛脱落了一只。更旁边，是一只小小的、沾满泥污的儿童皮鞋，鞋口黑洞洞地朝着巷内，仿佛它的主人刚刚仓惶奔入，却在此处凭空蒸发。

几乎就在光照亮这些东西的刹那，身后的滴水声骤然变得急促！滴答滴答滴答！不再是戏耍，而是失去了耐心，迅猛地朝着他们的位置逼近！

声音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仿佛下一瞬就要贴上后背！

他们终于要面对这如影随形的恐怖之物的真面目了。

不过几秒——或许更短——一个轮廓在巷道出口的微光与手电光束的交界处，缓缓凝聚。

那是一个女人。

浑身湿透，长发如浓密纠缠的水草，一直垂到脚踝，完全遮住了面容。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非人的瘦削。最令人头皮炸裂的是，她的下半身……正在融化。粘稠、半透明的液体从她腰际以下不断滴落，砸在地面的碎石和粘液上，发出那熟悉的、令人发疯的声音。

滴答。

滴答。

原来如此。那一路尾随的滴水声，竟是这怪物体液滴落的声音。至于为何只有郗溪能听见，此刻已无人深究，那极致的诡异近在眼前，占据了所有心神。

湿漉漉的发丝缝隙中，隐约可见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三人。她没有再向前移动，只是停在那里，身体微微颤动。一会儿，从她那里传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呜”哭泣，如同夜风穿过破败的窗棂；一会儿，又变成含混不清、充满痛苦的“啊……啊……”嘶吼，仿佛喉咙里堵着湿透的棉絮。

这诡异交替的声响在狭窄巷道里回荡，比直接的攻击更让人心底发毛。

三人背靠墙壁，紧张地盯着她，不明白她意欲何为。

僵持数秒后，那融化中的女人，缓缓抬起了一只同样湿滑、皮肤呈现不正常灰白色的手臂，指尖颤抖着，指向地上那摊污血旁的小熊和童鞋。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郗溪强压住心底的害怕，声音发紧地问道。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固执地指着地上的物件，呜呜的哭泣声夹杂着嘶吼，在狭窄的空间里更显凄厉。

沈辞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恐惧，鼓起勇气，慢慢挪过去，迅速捡起那只湿冷的小熊和那只小小的皮鞋。她走到距离女人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将东西朝前递了递，声音尽量平稳：“你认识这些东西的主人？”

女人的手指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她接过了小熊和鞋子，湿冷的触感让沈辞指尖一颤。然后，女人的手臂再次抬起，却换了一个方向——指向巷道出口的斜侧方，目光也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墙壁与黑暗，望向那个未知的所在。

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那无声的指向，和喉间发出的、意义不明的悲鸣与低吼，传递着某种模糊却执拗的信息。

短暂的沉默与快速的眼神交流后，三人做出了决定。

“分开行动。”许宴的声音低沉而果断，“钟楼是明显的聚集点，也是可能的源头，必须有人去探查。那里黑影虽多，但相对空旷，一个人小心些反而更容易隐匿。”

他看向沈辞和郗溪：“你们去她指的方向。这个女人状态诡异，指向明确，或许藏着关键线索。你们两个符箓和应对非常规状况的道具多一些，互相照应，小心行事。”

沈辞和郗溪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眼前的融化女人虽然恐怖，但她的行为似乎存在某种逻辑，比起钟楼那未知的、可能更庞大的危险，这或许是一个相对明确的突破口——尽管同样令人心悸。

许宴最后看了一眼那依旧指着方向、兀自呜咽低吼的融化身影，又深深望了望巷道外隐约可见的、黑影憧憧的钟楼轮廓，不再犹豫，转身，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朝着钟楼方向潜行而去。

沈辞和郗溪则握紧了手中的符箓和武器，目光再次落回那个散发着湿冷与不祥气息的女人身上。她所指的前路，不知通往怎样的真相，或更深邃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