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人

万卷楼前，一群人静立无声，只默默注视着苏暮雨与慕浮生之间的交锋。

苏昌河确实很听苏暮雨的话——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苏暮雨在前面出手，自己就在后面观望的这种模式。

苏暮雨这样子，就像他从前和其他人比剑一样，苏昌河就是这么默默的陪着。

“是不是觉得既无聊，又可笑？”苏昌河目光还是落在苏暮雨身上，头也不回地对夏世安说道。

夏世安神色复杂，欲言又止，半晌才吐出几个字：“不理解，但尊重。”眼前这场面……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荒诞。

本来，这是一件极其严肃的事，眼下却进行得如此克制，甚至带着几分礼节性的周旋。

这要是让夏世安来，那就是直接发动总攻好了，正事要紧，她可以隔空火烧万卷楼的。

不过，可惜……夏世安不会出手，除非……苏昌河受到生命威胁。

不然，今天这一场……根本就不关夏世安的事。

苏昌河笑了笑，不再说话，而是抱着手臂，嘴角掠过一丝旁人难以揣度的笑意，这就是苏暮雨——一个和“暗河杀手”这几个字格格不入的存在。

苏暮雨很强，竟然能和慕浮生战到平分秋色，甚至强到那三位长老不得不联手对付他一个小辈。

“啧！几位还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苏昌河顷刻间敛了笑意，冷声讽道，“三打一？也好～那就让我也来领教领教。”话音未落，寸指剑瞬间出鞘，寒光隐现。

苏昌河可不是一个讲武德的人，要不是苏暮雨不让，他早动手了。

苏暮雨却再次拦在苏昌河的身前，“昌河，你先退下。”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持，他始终记得自己的身份——傀。

保护暗河大家长，是他的职责，而苏昌河不止是暗河大家长这么简单，还是苏暮雨最想护住的人。

“可是，你已经很累了。”苏昌河声音沉了沉，他不需要苏暮雨这样挡在自己面前。

“无妨～只要我还站着，便无须你动手。”苏暮雨的目光投向那三位与暗河三家同出一脉的长老，语气淡而锐利，“虽然，同为三家之姓，但他们在天启城中，养尊处优，一代又一代过去了，他们早已不再是黑暗中的影子，而是光芒之下的世家贵族。杀人这件事……离他们已经太远了。”

当十八剑阵再一次出现，正如苏暮雨自己说的，这三个人根本不会杀人，而他们也老了，三人合力也只是能保他们自己人不死而已。

三位长老落败，已经成可定局，剑光缭绕中，苏暮雨却缓缓收势。

苏暮雨就没想过要杀人，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淡漠：“你们走吧，我不想再做一个杀手，暗河的子弟们也不想了。”他从来……就不想当杀手，只是从前没得选，现在……他想做自己。

“说得不错，但我觉得……”苏昌河不像苏暮雨那般胸怀大义，声音里透着一股阴冷，“十八剑出，不应再留活口。”

夏世安的目光也转向那三位老者，轻声接道：“他们……不能留。”这是她第一次在苏昌河面前如此直白地表露杀意。

从前的夏世安是一个旁观者，看似在苏昌河身边，偶尔也会说些自己的意见，为苏昌河解答一些疑问，却始终带着几分疏离，仿佛游离在一切之外。

苏昌河缓缓转过头，看了夏世安一眼，烛火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跳动，映出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波澜。

他拖长了语调，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悠缓：“苏暮雨，你看～连阿夏都这么说了，”他目光扫过那三个老者，又落回夏世安身上，话里藏着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意味，“这三个老东西，留不得。”他知道夏世安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的话。

夏世安的话让苏暮雨很意外，也让对面的四个人瞬间紧张起来，他们……不是苏暮雨的对手，而一旁的苏昌河也不简单，那是暗河的大家长，没实力坐不上去。

同样，这么淡然就说出要杀他们这种话的女子，也绝对不简单，那可是和苏昌河站在一起的人，他们……看不透。

“为什么？”苏暮雨想听听夏世安的理由，如果有必要，他……会动手的。

夏世安侧过脸，目光静静地落在苏暮雨身上，她梦看到的东西……可是苏暮雨理解不了的，而且，她也没打算要给苏暮雨理由。

她又不是苏昌河，也不是暗河里的人，她可不会听苏暮雨的话。

苏暮雨不杀这些人，那是他的选择，夏世安想杀，也是她的事。

再说了～苏昌河也想杀这些人来着，她……这是在帮苏昌河。

夏世安望着苏暮雨，始终不说话，只是忽然抬手，对着对面那四个人轻轻一点点。

苏昌河河眸光微动——他终于见识到长信宫灯的威力，那的确不是一盏普通的灯。

只见那宫灯中的灯焰骤然跃起，如活物般扭动延伸，化作数道赤练火蛇，疾扑而出，瞬间将对面的四个身影缠裹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