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悯桥回房,正待歇下,月色中,一道敏捷的黑影翩然跃过窗棂,融入了室内的暗影之中。
不必回头去看,他便知道来人是范闲
他此前特意叮嘱过寻澜若是夜里范闲来了不必去拦。更何况出了范闲也没人有这等翻人窗户的癖好。
殷悯桥何事这般急?
范闲伸手扯掉自己脸上蒙面的黑巾,一双眸子里流露出一丝担忧。是方才他面对若若时没有的,下意识的依恋
范闲我去检察院调文卷,滕梓荆妻小被杀
殷悯桥心底一紧,错愕的偏头看向范闲
殷悯桥何人所为?
范闲郭保坤
他下意识的蹙眉,心中思量,这郭保坤不像是会如此赶尽杀绝的人啊……而且若真这样的事发生,他怎么会不知道?
殷悯桥寻澜
殷悯桥偏头朝暗处唤了一声,一道黑影便迅捷的出现在两人面前。寻澜躬身行礼,清冷利落的嗓音一如既往
寻澜主子有何吩咐?
殷悯桥转过身,顺势携起那件艳红的罩衫。他侧首凝眸向寻澜望去,手中的折扇若开若合
殷悯桥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早些告诉我?
寻澜没抬眼看他,低着头语气淡淡
寻澜您没问
殷悯桥带着范闲,缓步向外行去,转身之际,眸光微动,对那默默跟随的寻澜低语嘱托。
殷悯桥以后有关范闲和他身边人的事,第一时间告诉我
说完,殷悯桥和范闲从侧门出了府,寻澜隐秘在了黑暗之中。
路上范闲告诉了殷悯桥他的计划,已经约了李弘成在流晶河畔相会。两人都是练武的一把好手,不多时便抵达了相约见面的醉仙居
远远地便见李弘成独立于桥头,二人见状,脚下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接近时,范闲嘴角噙着一抹洒脱的笑,不拘小节地打了个招呼
范闲老李久等了吧?
李弘成轻笑着回了他一句,目光便落在殷悯桥身上了。世子殿下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李弘成殷公子也来了
范闲约他来醉仙居是想请他帮忙介绍一下,而如今殷悯桥既然来了,这介绍的活儿怕是不用他干了
李弘成殷公子可是这醉仙居的常客啊,怎么如今还要我领着熟悉环境了?
这话中带着的戏谑不加掩饰,殷悯桥轻咳,下意识瞥了一眼范闲,见人抱臂一脸幽怨的看着自己,不免有些心虚
轻轻扯了扯范闲的衣袖,殷悯桥凑近他的耳畔,低语呢喃道。
殷悯桥你知道的,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啊…
殷悯桥微微敛容,目光深邃如古井,向李弘成淡然而笑,话语间竟带着些恬不知耻的谦逊
殷悯桥世子说笑了,同一处地方和不同的人来不也有不一样的感受吗?是殷某今日有幸与世子同游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李弘成原本也是说笑,随后便将目光投向了河畔间一缓缓而动的画舫
李弘成上次你托我交给二殿下的诗我已送去了,二殿下很喜欢
殷悯桥闻言,一双眸子闪烁着盈盈光彩,手中折扇轻摇,徐徐微风拂过脸颊,一抹愉悦的弧度悄悄爬上他如画的眉眼。
殷悯桥多谢世子
范闲伸手指了指那画舫
范闲那里面坐的谁啊?
李弘成显然很懂行情,缓缓道
李弘成新出现的花魁,司理理姑娘。已经有些名气,但从不轻易见人
李弘成不知多少人一掷千金,可还是见不到她
察觉到范闲眉宇间的微凝,殷悯桥轻轻掩在扇后的双眸闪烁着深邃的光,低语道:
殷悯桥这醉仙居的花魁多是才学极佳的美人,这司理理向来以才会客。你那首诗已送去,今日这画舫想必定是为你而动的
说完,一行人便进了醉仙居各处观赏片刻,这一路上范闲见了不少世面。
范闲这跟我在电视剧里看的也不一样啊
殷悯桥闻言轻笑一声,红色的罩衫映出他脸庞的那抹艳色。他神神秘秘的道
殷悯桥这地方我早已逛遍,最令人期待的还是今夜的花魁
他的话语甫一落定,顿时,楼外传来一阵娇声的呼唤,有人惊呼司理理的花舫已动。此时此刻,人潮涌动,喧嚣如市,那热闹非凡的场景引得众人纷纷追随,一同沉浸于狂欢之中。
走出门扉,顷刻间,浩渺星空中绽放出盛大烟火,流光溢彩。范闲侧目望着殷悯桥,那人的眼眸中盛装着漫天烟火的璀璨倒影。
原本在他心底挥之不去的不自在烟消云散,范闲此刻眼中只见他的影子
殷悯桥从烟花上撤回目光,便见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不觉轻声失笑
殷悯桥不看姑娘,倒在这一直看我?
范闲见他这笑,心尖一颤。忽然意识到,这些天里他其实带着某种隐秘又模糊的期待,不知不觉地陷在这种描摹不清的氛围里。
一字不提,又心照不宣
此时司理理姑娘已经缓步行到他们面前
她脚步婀娜,缓缓而至。一张昳丽惑人的脸庞上带着温婉的笑,将自己的名贴递至李弘成手上。
李弘成理理姑娘果真是清新脱俗
殷悯桥的目光在范闲和司理理之间来回,以他的眼光来看,司理理当得起这花魁的名号。他伸手轻推了推范闲,含笑道
殷悯桥安之今晚怕是要在这船上过了,殷某绝不做那扫兴之人耽误小范大人的好事
说着,便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看着范闲被司理理拉走了
范闲:谁来救救我啊!
殷悯桥这热闹看的舒服时便听李弘成开口
李弘成不如我给殷公子也留一处?
殷悯桥也没多想,既然世子都这般说了,恰好他也得在这等范闲出来去干正事,便直接应下
殷悯桥那就有劳世子了,
他嘴角扬起一抹肆意的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轻轻眨着眼
殷悯桥不知世子能为我挑出怎样的姑娘?
李弘成不禁莞尔,轻轻揽过殷悯桥的肩膀,信誓旦旦地承诺
李弘成自然是这世上数一数二的美人
殷悯桥一双丹凤眼微微一挑,转身进了醉仙居内的厢房中。
这一处厢房奢华,白玉为堂金作马,雕梁画栋,处处透着奢靡,煊赫到远超殷府的规制
殷悯桥斜倚在案几旁,顺手取过桌上零星的小点心,轻轻咀嚼,仿佛以此填补思绪的空白。
他眸光流转,细细打量着四周的布置,不禁微蹙眉头,暗叹殷砚初对殷府的陈设太素,满目楠木的庄重。虽雅致,却未免过于单一,欠缺了几分生动的色彩。
思绪胡乱的纷飞,忽然听见房门被人推开。想来是李弘成为他找的姑娘,他头也没抬便对进来的人道
殷悯桥姑娘坐吧,在下今日尚无风月之心,也只好耽误姑娘陪我在这打发时间了
“哦?殷公子竟也有无心风月的时候?”
“我见那凤求凰时,可是满心风月”
殷悯桥听见那熟悉的嗓音,猛然偏头望去
屋内银烛高照,那人站在在一片暖黄灯火里,恍如一幅墨迹未干的淋漓山水。他着一席淡青色的棉袍,容色昳丽,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眼中如落烟霭,一片湿淋斑驳。
殷悯桥怔怔看着,恍然想起去年三月,父亲带他游玩维扬时,于舟中望见的十里春山。
那人细细端详着他,神色温软,眸中似落了星光
殷悯桥…二殿下!
他这一开口,全然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