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岸

南海上空，乌云翻滚，层层积压似迫近海面，海水也不消停，海面巨大的漩涡搅动海水，海底暗流涌动。

一众虾兵蟹将勉强站稳在海洋漩涡五百米之外，再往前，便是他们也支撑不住。更勿论这附近没有足够修行的海生居民，短短几个时辰不知伤害了多少无辜的性命。

一只上了年纪的海鳖看着不远处的漩涡目光凝重，对左前方的女子毕恭毕敬地道：“二公主，此事非同小可，应待龙王归来共商解决之道才是。”

被其称为公主的女子一袭青衣，面容姣好，墨黑的头发倾泻而下，头顶一对小巧的龙角呈淡青色，覆满了玉石质感的鳞状物质，无论是衣袂还是发丝，都不曾随着海水的流动而乱舞。

敖熙眉头轻蹙，只是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父皇前去天庭禀告要事，岂是说回便回？”

见鳖老还欲说些什么，她便抬手制止了他，“海底异象发生不过几个时辰便卷入无数生灵，我贵为公主，护我南海安宁自是责无旁贷。”

“你且勿要多言，本宫去去便回。”

鳖老心下明了，知道自己劝不住这位公主，只得又躬身道：“如此……还望公主事成之后速速归来，我等在此守候。”勿要前往人间。

敖熙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由皱紧眉头，显出不耐之色，但要事在前，她冷淡地点点头算作应答，化作一道流光远去。

鳖老望着她远去的地方，最终满腔思绪化作一声长叹，似喃喃自语道：“我就说吧……这都是命。”

天庭之上，南海龙王似有所感，怔愣片刻，心底怅然若失，忽地天帝之声传入耳中，声如洪钟，浑厚恢宏。

“南海龙王，你可有什么想法？”

敖奕猛然回神，压下心底的不安，连忙恭敬道：“魔尊出世必定引起天下大乱，昭告天人二界自然能让众仙家早有防范，益处良多，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魔界与二界隔绝许久，‘大门’不知最终会出现在何处，若贸然行事，恐怕会招致有心之人，提前让魔尊出世。”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那依你之见当如何？”

敖奕稳了稳心神，沉吟片刻，“要让仙家警惕，又不能暴露魔尊一事，不如——举办一场仙武大会。”

天帝轻笑，“倒是个敲打人的好办法。”

这边南海龙王与天帝多有周旋，而另一边敖熙已瞬间行至漩涡附近。一股拉力要把她吸入漩涡，敖熙施法稳住身形，心里感叹幸好学习法术时未曾怠慢。

定睛去观察漩涡中心，发现竟然是一道凭空出现的裂隙，海水源源不断地涌入才形成了漩涡。

敖熙琢磨了片刻，用逼水法将海水与裂隙隔绝开来，以裂隙为中心形成一个空气球，只是不消片刻就被裂隙强大的引力破坏结构。

她便又辟出一道空气柱，直通海面，海底渐趋稳定，海上的天气变化反而更加剧烈。

从敖熙所处的位置到海面不知几千万丈，她抬头望去只能看见空气柱顶部是细小的灰白光斑。

逼水法算不得什么高级术法，龙族幼崽的入门法术便是它，只是不同的人使出的效果不同。书上记载曾有人用逼水法开辟出一道从陆地到龙宫的道路，她没见过，也没试过，不知道是真是假。

敖熙正想的出神，一时不察裂隙处冒出丝丝缕缕黑气，只可惜她少不更事，没认出这奇怪的气息是魔气，竟被缠上拉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即使法术护身也能感到撕扯的感觉，不知多久，才又重新回到了海里，只是这一回，海底显然要比刚才凶险的多。

敖熙一人悬浮在海中，原本一眼可望见的虾兵蟹将不见踪影，她不敢轻举妄动，挺高警惕注意四周，似乎有人在轻声絮语，从四面八方传来，又忽闻破水的声音，速度很快，声音很轻，若不是敖熙对水流的运动很敏感，又五感全开，恐怕也会错过，

“哟~哪里来的娃娃，竟然一个人在这里？”女性娇柔的声音透着空灵感，又有着摄人心魄的魅力。

蓝发碧眼的鲛人缓缓绕着她转了一圈，眼里露出戏谑的色彩，“莫不是偷跑出来的。”

好美的鲛人……

敖熙平日虽与鲛人一族多有接触，但鲛人里也分美和更美，像今日见到的鲛人确实从未有过。

“我今年两百多岁，早已不算娃娃了。”这片海域虽危机四伏，但眼前这位鲛人似乎暂且没有什么恶意，她回想平日与鲛人一族相处的方式，软声说：“我迷了路，姐姐可知南海龙宫如何去？”

画阑为鲛人之主，带领族人占据南海一隅，与南海龙族聚居地相隔甚远，平时虽不与龙族交恶，但也因龙族的小孩唤地一声“姐姐”有几分高兴。

龙族平日那般趾高气昂，哪曾想会生出这么个乖巧娃娃呢？

当即凑近她捏了捏她脸上的软肉表示亲昵，“两百多岁在我族中也不过是才能独自捕猎的幼崽，更何况寿命更长的龙族。”

敖熙任由鲛人滑溜溜的手在脸上作乱，紧接着又听见鲛人苦恼的声音，“妹妹想回龙宫？这可有些难办了……”

“为何？”

“此去龙宫，势必要经过蟾蜍、蛇歧大妖的领地，这二妖……可不是能轻易对付的。”

敖熙一愣，龙王统一水族已有千年之久，早就不允许私下划分领地，想起在龙宫看过的奇闻异志，她心下暗忖，莫不是那裂隙把她带到不知名的时空？

忽然一阵恶臭袭来，连周遭的海水都不由浑浊了几分，敖熙抬袖掩口，看向突然变了脸色的鲛人，“怎么了？”

画阑闻声又陡然莞尔一笑：“妹妹年幼，不懂得掩盖气息，而海中妖兽多与龙族为敌，这才招来祸患。”

“你是说…有妖兽要来杀我？”

“正是如此。”画阑点头，“不过妹妹莫慌，我瞧见你心生欢喜，倒也愿意帮妹妹一把。”

画阑指尖碰上她的额头，她的手指比这海水还要冰冷，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敖熙感到浑身灼热难当，竟变回原型，只有两指粗细。

“待会免不了有一场大战，海中危险，我的领地靠近海岸，你且先去那边避一避风头，待时间到了，我的法术便会解开。”

“龙族向来护短，若发现幼崽丢失，自然会来寻你。”说话间，便随手一挥，将她往岸边送去，再转身时，脸色阴沉，美目中尽是冷意，一张嘴，便露出鲛人尖细的獠牙。

“蟾蜍大妖，谁准你闯入我的地盘？！”

远远传来争吵打斗的声音，只是距离远去，有几分听不真切了。

暗流颠簸，但好歹没有偏离方向，敖熙望着来的方向，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感激，想到自己要被送去人间，又不免一阵恐慌。

自幼时起她便待在海中，从未踏出四海一步，被告诫不能靠近人间。

据说是鳖老曾为她算上一卦，预言她在人间有一场大劫，便对她的去向严加管束，她虽多有不满，却也未故意违反过。

不管心中如何惶恐不安，等真的碰到陆地一刻，敖熙心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她，上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