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

纪初拎着两碗馄饨回到病房时，林悉已经洗漱完。她关上病房门，转身看向林悉，“在看什么?”

“二级结论。”坐在病床上的姑娘闻言合上书，回头仔细看了看纪初。

她比以前高了不少，头发染成栗色，烫了大波浪，现在正随意地散在肩膀上，和林悉记忆中学生打扮的纪初判若两人。

从早上开始林悉就时不时露出这种眼神，掺杂着不解、迷茫和探寻，纪初觉察到了这一点，但没有挑明，“还是要注意休息，这些出院再看也不迟。”

“嗯。”林悉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收回目光。

纪初把馄饨摆在床头桌上，打开盖子，香味瞬间溢满房间。

“玉米猪肉和纯肉的，你吃哪个?”

“玉米猪肉。”

吃完早饭，纪初拎着垃圾离开病房。

林悉看了一眼床尾的信息卡。

姓名：林悉

年龄：17周岁

诊断：边缘型人格障碍

责任医师：杨越

现在的她是17周岁，这意味着过去一年多发生的事情没在她脑子里留下任何痕迹。按之前的经历推算，自己现在应该在上高三，如今正是夏天，也可能自己的高中生活已经结束。

护士推着装满药品的推车走进病房，打断了她的思考。

“林悉?”年轻的实习护士开口询问。

林悉抬眼看向他，点点头，“是我。”

护士仔细看了一眼药瓶上的标记“今天还是两个吊瓶。”

看样子刚上班不久，他有些手忙脚乱，把输液管挂在输液架的调节旋钮上后，他转身拿起止血带，“打哪只手?”

林悉低头看看自己的两只手，左手的针孔少一点，于是她伸出左手。

“握拳。”

绑好止血带，护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直起腰，“不好意思，稍等我一下。”

言毕，他转身从不锈钢药盒里拿出一袋输液贴，撕开包装，抽出一贴粘在衣袖上，又取出两根棉签粘上碘伏，夹在手上，转回来时又说了几句不好意思。

林悉感觉自己的手要被勒断了，但出于礼貌，还是说了句没事，慢慢来。

他果真就仔仔细细地揉搓拍打林悉手背上最粗直的一根血管，然后拿着棉签慢慢在她手背上擦了一圈，一套流程下来，林悉的手已经有点冰凉麻木。

终于，实习护士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捏着紫色捏片开始扎。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疼疼疼疼疼!

林悉在心里呐喊。

她疼得五官都皱成一团，护士吓了一跳。

“抱歉抱歉。”他匆忙道歉，在针头处贴上输液贴，拔掉针，嘱咐了一句“按住，别揉”就跑了出去，推车都没有管。

“?”

林悉彻底看呆了，这算什么情况?

没一会，一个看起来显然要更加稳重一些的护士拿着新的输液管走进病房。

“实在不好意思，刚刚那个是我们科的实习护士，没什么经验。”胖胖的护士戴着口罩，看不出什么表情。

林悉无奈道：“没事，能理解。”

这次扎的很顺利，针头顺顺当当的埋进血管，只有瞬间轻微的刺痛。调完输液速度，护士端起药盒补充道：“有什么不舒服或者需要换药按床头的呼叫按钮就行。”

“麻烦您了。”林悉冲她点点头。

护士姐姐推着哗啦啦作响的推车离开。

林悉环视了一圈这间病房，两个柜子，四张病床，单独的浴室和卫生间，目前只有她的病床有人在住，纪初的被褥被折叠整齐摆在稍矮的陪护床的床头。

床脚正对的墙中央有一个看上去年纪比林悉还大的小电视，边缘的塑料壳上布满新旧不一的划痕。

她长出一口气躺回病床上，拿出手机查看社交软件。

没有任何亲属的联系方式，近半年的聊天记录，通话记录也都没有和家人有关的信息。

没有家属，陪护的人还是之前的学姐，无论怎么想都不大对劲。

林悉正思考着，屏幕顶端弹出一条qq消息。

苏黎：我妈妈明天带我去泡温泉，你来吗?

林悉哆嗦一下，摇摇头，按灭手机屏幕。

苏黎的父母，不是因为失火……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林悉心里乱得很，完全没注意到纪初什么时候进的房间。

她编了个还算过得去的借口，“昨晚没睡好，有点困。”

房间陷入沉默，林悉觉得得做点什么打破尴尬的气氛，于是她开了口：“好久没看到姐姐了，我有点想她，回家住几天吧。”

纪初明显一愣，脸色有些奇怪，“怎么回?”

这三个字问得林悉直发懵，怎么回?坐车打车骑车再不行就走回去，又不是在山里。

她试探着问，“坐车?”

纪初觉得，不对劲，联想到早上的种种就更不对劲了 ，她思考了一下，开口问道：“可这是在山上，去哪找车?”

真在山里。

林悉这下彻底说不出话来。

纪初严肃地盯着她，没一会就绷不住笑出了声，“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打电话联系个车一会来接咱们，你收拾一下换身衣服。”

病房外的走廊，纪初站在窗前跟司机通话。

“对，还是六院，得麻烦您提前过来了。”

挂断电话，纪初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手指轻叩大理石窗台。

“居然真的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