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洛熙回了嘉宁宫,就有人来伺候。
宋言在一旁:“魔尊大人看起来不太高兴啊!”
奕洛熙靠在圆桌边,烛火不强,只能照亮他半张脸。
宋言没敢多问,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很害怕他,因为曾经的她想动手杀了他。
黑木桌台上的花瓶里面插着十来支海棠,他食指与中指夹住柔软的花瓣,一点点的将他揉碎。
汁水小片的染湿了手指。
他的目光炯炯像黑夜中深邃天空的明亮的星。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花,折断花枝:“派兵!我要找清镜神域的人好好玩玩。”
“那卿儿那边呢?”她本不该多说什么,可是是奕洛熙亲口说要她时时刻刻注意担心卿儿的。
“她——你快去准备我过会儿去找她!”他背对着宋言。
听口气也知道是发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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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儿坐在兰台上,怀里抱着小猫摸来摸去,把衣服弄得脏兮兮的。
奕洛熙漫不经心的走了过去,果然那张脸还是不能比的。
卿儿如今已经是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的婀娜的美人。
那双眼睛时时刻刻都透露着凶狠,让人避之唯恐不及。
不怒自威的感觉是任何人都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她吓的把小猫放了,行礼:“魔尊,我这就去把换衣服。”她多看一眼都不敢。
很久以前,因为她总是调皮捣蛋把身上搞的烂七八糟,奕洛熙可是差点弄死她。
“兰卿——你总是不对我笑。”他的手拂过她的脸。“怕我?你可是从来不怕我的,不过我倒是想亲眼看看正真的你怕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他邪魅一笑,手里的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越来越大,掐的美人“呜呜呜……”喊疼。
“卿儿听不懂魔尊大人再……说什么……”她眼里有泪。
奕洛熙变了脸:“呵,他不会这样子。他不会哭。”
他松了手,站不稳的美人往后倒,眼看就要头磕在柱子上了。
他施法没让她摔成,却转身离开。
“兰卿,我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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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批魔族士兵攻入清镜神域,一时间都杀开了。
他就这样信誓旦旦的往勿念峰上走去。
黑色的衣袍拖在地上,披风衬托的他气宇轩昂。
四周都是翠竹,风动,竹响。
他拾起一片竹叶在手里细细观摩,已经泛黄了的竹叶失去了韧劲,脆沙沙的仿佛一用力就要碎掉。
勿念峰的弟子和其他峰的人都去山下了,这里哪里还有人呢?
不过他要是想来也不是不可以,直接杀光了就好。
他推开宜荷的门——他不在。
走进偏殿,最吸引他的是衣冠冢。小小的墓碑上刻着“兰言川之爱徒——奕洛熙”,他看着‘爱徒’两字心里不觉咯噔一下。
“原来……”他突然之间恨意就消失了大半。
熟悉的屋子,里面的布局丝毫未变,他摆放的位置还是那样。窗户开着,白色窗帘随风飘荡。
勾起他许多陈旧的回忆。
奇怪的是——这里的一切都是一尘不染的,连一点灰星子都摸不到。
明明已经禁止任何人进来打扫了……他往里面走着。
他在床头柜处发现了两株荷花,他很清楚着荷花是失了法术的。
是很久以前的了。
它依旧保持着当初那般纯洁高深的美侧躺在那里。
“谁!在哪里?”
不知名的弟子发现偏殿的门开着,师尊嘱咐过门是不可以开的,人也是不可以进的。
他是新来的一直想知道为什么?这偏殿又是属于谁的?
一瞧就瞧见了一个穿黑衣的男人站在里面。
他大感不妙:“你是谁?”他举着旁边较粗的木棍用来防身。
奕洛熙推开身边的遮挡物,上一秒他还在屋子里,下一秒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微眯双眸,上挑的眼尾弯成好看的弧度,勾着唇角,笑如星月,可这笑意不达眼底,让人看着五内发憷:“告诉我……你师尊在那里?”
他在他的耳边说道,极具危险性。
“我不知道!你也休想找到。”他一看就知道绝非善茬。
奕洛熙脸一下子就黑了,就像雪白的墙体被人用墨水泼了一样。
“呵呵……不说也行……”
只听“咔嚓”一声。
地上就只有尸体了。
他不满意的上了近水楼台。手里就是斩神。
“好久不见啊!两位……老头子。”奕洛熙挥了挥手里的剑,看着成色。
萧时桉攥紧了手心,“你……居然有脸回来啊!还杀了那么多人……”他脸色带血。
山下一片混乱,魔族士兵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怎么打都死不了,还越来越有力气。
感觉到沁水窟被谁强行打开结界他们两个就赶了上来。
“果然是你。”苏祈年在来的路上就猜出来了。
魔尊这个称号在外面一直没有暴,人人只知道他称呼自己为——慕竹君。
“畜生!在外面抢女人就算了都抢到仙界来了!呸!不要脸。”苏祈年这暴脾气也是没谁了。
在外面传魔尊的美人卿儿就是抢来的。
“你说对了……我就是来抢人的,不够……不是女人。”
他撩开前面的头发,露出那只脸。猩红的眼睛,与斩神也是同色。
闻风丧胆的两个都在这里齐了。
一时间近水楼台三个人打的不可开交。
混乱见,一个人的出现让奕洛熙停止了打斗。
斩神的杀伤力对神仙来说可是成倍的。也不枉费数白万人的冤魂锻造而成。
“兰卿,别过来。”苏祈年大喊让他远离。
兰言川回来后身体需要静养些时日,灵丹不稳固。
“魔尊?”兰言川眯眼看清了他的脸,他的头莫名其妙的痛了一下,一个模糊的少年身影在他的脑海里显现。
奕洛熙对着他笑了。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奕洛熙很有耐心的和他说话,与苏祈年他们对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完全没有讽刺和不尊重。
兰言川看向两个被打残的师兄:“什么?”
“你别和他说话,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啊!呃……”苏祈年阻止他,一瞬间就被斩神抹了脖子。
“你……”兰言川带着怒气。
“太啰嗦了,放心我没要他命。你和我走我就放过这里所有人。”那前面一句是对着他们两个说的,脸翻的比书还快。
他黑色的衣服衬托着他的肤色更加白皙:“我想请师尊去魔界玩玩儿,不知您的意愿如何?”
笑脸相迎的说:“当然你可以不和我走,那我只好……”他奸诈的表情跃然纸上。
“我不是你的师尊,我也没见过你。你认错人了!”兰言川手里飘出一朵荷花花瓣,里面盛了水飘悠悠的来到苏祈年的面前。
“喝了吧。”
天空阴沉,重重复复的乌云笼罩着天空,密不透光。
下雪了。
他站在灰蒙蒙的一片里,无比显眼,他好像周身都散发着光芒。银色的发冠上面镶嵌着白绿的玉石,两根飘带随风的方向而去还有他墨黑的长发,抓眼的地方在于十年多他的头发已经长到可以散落在地上的程度。
衣服还是十二年前的。
各个山峰之间都是嘈杂的铁器相撞声。
“师尊,你不要骗我,你就算把我赶走了,我也能让这里鸡犬不宁。”他开始暗戳戳的挑衅。
苏祈年:“……”
萧时桉:“……”
“你别想跑出我的手掌心……”他低低的念了一遍。
场面一度安静下来了。
“好,吾和你走。”他很平静的说完,就从阶梯上一步步缓缓的走下来。
“你……怎么……”他一边说着一遍嘴角流血。
萧时桉搂着他给他擦拭:“兰卿做出选择一定有他的理由。”
兰言川的白衣与雪容在一起,即使这样也盖不住他身上的气质。
雪下落的速度很慢似乎在等他。
奕洛熙伸出手,脸上是淡淡的笑容,和蔼可亲道:“我带你回家。”
兰言川在他面前停下并没有和他产生肢体接触,绕开了他的手,只是向前走:“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冷的一点感情也没有。
只留下他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没关系,反正他已经落在他手里了,不在乎今天的他冷落了自己一次。
他抬头挺胸的收了人马:“宋言,我们走。”
雪越来越大,被风吹的凌乱,在空中一圈又一圈的转着, 宛若天女散花。
“师尊 ,你不到万不得已伞里面来吗?”奕洛熙老是怕他动坏 。
“慕竹君 , 敢问我们走的很近吗?”兰言川这十多年的冰冷似乎减弱了不少 , 但是奕洛熙知道他的脾气 ,他这个表情其实就是在发火的路上 。
嘉宁宫里 。
“师尊吗、、您怎么不吃啊?是怕.......我害死你吗?”奕洛熙命令人端来温水 ,用香膏洗了一遍 。
没多久前才杀的人 ,手上总会带点血腥味 。
兰言川看着这整整一大桌子的菜 ,却迟迟没有动筷子 ,如他所想,他的的确确害怕他在食物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
他放下手里的帕子 , 拿起了筷子 。“师尊 , 您是客人 。 礼因师尊动筷我才能动,可是眼下您又不敢吃 。那只好我先动了 。”他捡起不远不近的菜吃了下去 。
全程兰言川都没敢看他 , 其实在他动筷子的那一刻 , 他也开始吃起来 。
他吃相很文雅 , 端着饭碗一筷子下去一口 。
他倒是发现一个问题,这菜食偏素 , 而且都是他喜欢吃的 ,就是这菜的味道不怎么样........
吃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看着他 , 是那种四面八方都有人在看他的那种眼神 。
奕洛熙看他老实的饭吃下去,他笑了 。
是隐隐的笑 ,不应人瞩目的笑 。 可能是真的在脸上的笑 , 也可能是心里的暗暗窃喜 。
饭菜的味道他不喜欢 , 于是就没有多吃 , 他把碗筷放下 , 动作很轻,连声音都没有。
“是不喜欢吗?”奕洛熙也没吃多少。
“不,很好。”兰言川坐姿端正,的坐在奕洛熙的旁边。
他不说话,奕洛熙倒是觉得没什么,他的师尊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
兰言川和他没话说,又不喜欢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道:“慕竹君,你让我来究竟要做什么?”
他开始揣摩。
严肃的环境反而被他的笑给打破:“你可以先猜猜看,今晚我就可以让你见识一下。”
“哼……”他的手指在桌子上划拳,尖锐的指甲在桌面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晚上,兰言川突然感觉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在打圈。
“嗯……”那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在漫开,有点痛剩下的就是异物感。
他的手里燃起一团灵火,没坚持多久就在手里灭掉了。
他皱眉头,心想:我当时怎么没有发现在鬼界灵力会变弱。
门外有魔族女子在外面敲门:“神君,魔尊大人让我来为你送换洗的衣服,还有洗漱用品。”
兰言川肚子里忽然一阵绞痛,他当即灭掉烛火。
“进来。”
女子黑灯瞎火的不敢往里面走:“神君可否点盏灯,小女子害怕啊。”
“那你就把东西放在第一位就好了,吾过会儿来取。”他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是有什么不舒服吗?我需要启禀魔尊吗?”女子觉得不对劲。
分明在不久前这里的灯火还亮着。
“不必。吾没事。只是有点累而已……”他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
“好。”
待人走后,他才去点燃那烛火。
他的头靠在床栏上,整个人坐在床上,合上眼睛休息一会来缓解。
门又突然响起来,有人。
“白玉,我可以进来吗?”奕洛熙的手指在门上扣了几下。
“可以。”兰言川坐直。
“我怕你住不惯,就来看看。”他总是笑着,给人一种危险感。
暖黄灯光中的他没了白日的冷淡,只有那曾经的温柔。
奕洛熙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装作不认识,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走近了,炙热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
“慕竹君待人诚恳。”兰言川的手指尖尖很红。
奕洛熙抿嘴,不知道是心里原因还是自己多想了,他总觉得他在说自己。
是他,他下的药。
“吾很是心悦。”他笑了。
和他想的不一样,脑海里的他应该会一直冷漠下去,不会笑,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情感流露出去。
他的手指在不显眼的地方滑动两下。
兰言川皱了眉头,顿时就不说话了,很难受的低下头,腰身也弯了下去。
奕洛熙趁机会贴了过去,那十二年来勾的他心痒痒的香味再一次在脑子里炸开。
舒适的荷香,清冽的香味与他自身的海棠软香交融。
他抬起头就可以看见他的眸子,那十几年也未曾变动过的漆黑眸子。
桃花眼显的柔情。
“慕竹君……咳。”兰言川忍着不舒服,提醒他。
“冒犯了……我只是担心。”奕洛熙把心底的欲望往肚子里面咽。
“应该是饿坏了肚子,造成的。”奕洛熙找了个理由。
兰言川十二年里都在人间,自己养活自己就和少时一样,他饿了就吃馒头,甚至馊了的都吃,水喝的也都是生的,只要看上去干净就可以。
“嗯。”他看向房间里的一副挂画,目不转睛的看了好一会儿。
奕洛熙突然想起来什么,他和兰言川待着时间久了,有时候能从语气里辨别真假和心情。
那句“嗯”似乎是真的。
他死了的第三年,世间有了神。可是很快就失去了所有消息,他托人去世界各地去寻找,即使是花了大价钱也鸟无音讯。
他也曾亲自去找,可是音讯全无从哪里找起呢?于是他就从魔界开始……
十几年如一日。
他看着卿儿,把她当成他。每天都会喊她一声师尊,会对她笑。
喜欢一个人,就在也找不到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就连三分韵味的也没有。
卿儿也就眼睛像,尤其是在笑的时候。
“这幅画……很漂亮。”他端详着墙上的画。
画像上的是一个无比美丽的男人。
“哦?我倒是觉得这画师画的一点都不好看。”他硬生生的否定了。
这一看就是一个极具实力苦练数十载的高超画手。
“为何这么说?”兰言川觉得他很狂傲。
奕洛熙嘴上淡淡,心里好像在咒骂似的说:“我曾经见过这画上的人”
“他远比这画上的更生动,他的眼睛犹如黢黑的墨,肤色如天山白雪一样,红唇齿白的让人过目不忘。”他回忆着他的形象。
“天底下哪有人是你说的这么好看。”兰言川怎么想也没有想到有这么一个人。
“慕竹君还真是好福气啊!身边美人如云。”兰言川道。
奕洛熙:“这不算什么。我有一个贵人——我有他一个人就够了,他给我带来了所有福气。”
兰言川对他没有太大的反感,他不像历代魔尊一样到处烧杀抢掠,害人不断。
他倒是很安静的整顿魔族,从不搅和。
“不早了,休息吧!”奕洛熙在离开的时候看了他最后一眼。
眼中含笑,唇角却不做反应。
他似乎很有把握:“我会让你承认我是你的徒弟,是你的爱人。重生前你是我的,重生后你也是我的。
如你所愿,我就是讨债徒弟。
“来人,去神君的屋里添置一个暖炉,多放些柴火。好有把窗户开着点。”他走在古色古香的走廊中,不顾雪的纷纷落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白衣仙人在这样的大雪天救下了一个险些饿死的小儿。
白衣仙人把他抚养长大,给他吃给他喝,教他法术。
……
“前世我有错,今世重新来过。你情我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