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礼官一个个都拥上来,道:“人间出了一种疫病,现在已经人满为患了。”
白昭庭在昏黄的烛火下叹气,她的手指放在唇边,偶尔会啃咬。每动一下,头上的玉珠就会碰撞在一起,发出难以掩盖的声音。
“陛下,这是最近死亡的人数。”他们抬上厚厚的奏折。
她很疲劳的用手心在额头出蹭蹭,整个脑袋里面都是昏沉沉的。
向后仰去,她一把推开手里的奏折。
上千人了——
窒息感让她无处可退,“准备马车,朕要去看看疫情最严重的地段。”她想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尽管有不少人劝阻她都是一句:“违抗者,斩——”
“朕是天子,自有神护我本体。”她并不确定,这句话其实就是洗脑代代皇帝。
没有灵丹的她——与凡人无多大区别。
一路舟车劳顿,她能听见的是人们最无力的悲鸣,缺粮食已经在当下不算问题了。
透过窗帘,看见的是骨瘦如柴的人们躺在地上等死,他们前胸贴后背,身上长着奇怪的黑斑。
“苍天啊!救救我们吧——”一对染病的母子被人拳打脚踢赶出家门。
可怜的孩子奄奄一息的躺在她的怀里,母亲希望神可以救他们于水深火热当中。
白昭庭无奈的看着,或许在当下只有他知道师尊的不容易,他是神就像她是皇帝……
“把这些钱都给那对母子吧!”她这些天什么都吃不下,也睡不着,身体逐渐空虚,今日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她路过百姓面前,只能隔着这层窗帘:“很抱歉,朕……会竭尽所有。”
为什么这么说呢?这场疫情突然之间就爆发了,染病速度极快,且无法医治,得病的人只能等死。
他们说可以听到有人在他们的耳朵边,心里撕心裂肺的叫喊,深深的折磨着他们。
恐怖点的用剁了自己头颅的人。
白昭庭眼眶里都是泪啊!
哐当——
“有刺客——”
白昭庭被人按在马车里:“陛下,别出去。我出去看看。”
“是乱贼!”
乱世中,有人已经放弃了神,放弃了天子。
“苍天不救我们——谁来!”他们一刀一个,刀尖上都是血,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安静了——
“谁?”
又是一阵刀枪剑戟声,在外面厮杀。
好久才又没入鲜血中。
一只手出现在她的面前,就这样悬在他的面前,似乎在等待她的手覆上。
亮光一闪而过。
两个人都不说话 ,或许是眼神在交流吧!
落叶缓缓从树上落下,悠哉悠哉的在空中优雅的转了几个圈圈。
“你……”白昭庭率先开口,眼睛酸疼的又流下了眼泪。
“参见陛下。”男人头戴斗笠,扎着高马尾。
“起来。”白昭庭在空隙中偷偷抹去眼泪,“忘尘哥哥——”
两个人都不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年少姿态,一个悄悄生了白发,一个暗暗内心成熟。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沈忘尘温和的笑了:“你还是很漂亮。”
如果说漂亮,已经算不上多漂亮了,皱纹都有了。”她不觉的向前走了几步。
皇宫内。
“宣——云游仙人沈忘尘。”
一个红衣人从龙柱边窜出,长剑刺来,沈忘尘终归是仙家人士,三下五除二就化解了对面的招式,手下毫不留情。
“咚——叮叮当当——”
白昭庭一袭红衣出现在他面前,掉落在地的是她的鎏金凤冠。
“身手不错啊!”她用手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
“大胆刺客!”有人上前想要捉拿。
却被她出手制止:“放肆,朕让你们上来了吗?”
一身怒吼下,没人敢贸然上前。
“你的灵丹呢?”沈忘尘在交锋时就判定出手的人不是修仙之人,他在不断迟疑,这手法像极了清镜神域出来的人。
白昭庭不回答他的问题,反之问:“你来一定有你的道理吧!”
她的背影总让他想起十年前的那次分别。
“我知道这次疫情的严重性,师尊在今天下午过来,一同商讨。”
“兴师动众的何必呢?”白昭庭把佩剑随随便便的扔至在红色的地毯上。
她明明很累很累了,可是水深的官场不得不让她学会尖利的话语。
这不是她想说的话。
“你何尝不是束手无策了呢?”沈忘尘一下子就猜到了她内心的想法和现在的处境。
“你累了——”他毅然决然的说出这句话,他从第一眼就看见了她眼底的疲劳。
“我在这里, 是否会好点呢?”他安慰道。
却不知面前背对他的人已经泪流满面了,传来隐隐的抽泣声。
“忘尘哥——我好累。”她下一秒就拥住了他,“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的手不敢轻易触碰,只是僵持在半空中,想抱紧她安慰她,可天意不可违,他是仙,她是天子。
“我束手无策了——”她缓缓松开,眼角的泪水干涸,是她的坚强。
沈忘尘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淡淡道:“浅浅,我知道你受苦了。”
她置身于后殿,暖炉点燃,脸颊微红。像极了年少的她,活泼开朗,可爱动人。
现在只有责任、疲劳、还有她内心的坚毅。
“我好久没见到师尊了。”沈忘尘把手腕处的束带收紧。
“我也是,连走的时候连最后一眼都没看到。”她回到自己的宝座上,朱玉宝石把她衬托得格外圣神不可侵犯。
庄严肃穆的外貌已经不是软乎乎的少女脸庞了。
“洛熙——”白昭庭手里捧着个小暖炉。
“不用急,他很快就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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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虚影最先在她的脑海里闪过。旁边还有一个比他高半个头的男人。
“师尊!”白昭庭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到他们面前。
“弟子给师尊行礼了。”
兰言川:“你不记得了?你自己的身份?还有不要叫我师尊。”他的话语点醒了她。
她僵住的身子,直起来:“可是师尊……礼可不行,尊称是少不了的。”
兰言川没有阻止她,只是轻轻点点头。“算了,你还是个小孩子,不懂。”
她猛的点点头,注意到他身边的男人,迟疑的看了眼又把目光转向沈忘尘:“忘尘哥……他是?”
奕洛熙抱着手臂,扫视了一眼她:“长这么高了啊!”
脸总归有些偏差,就像奕洛熙一开始也认不出来昭云国女皇白昭庭就是自己曾经的小师妹,还是听消息才知道的。
他的声音还是和以前大致差不多。
“完全不一样了。大姑娘了。”
沈忘尘与她对视点点头。
她不敢置信的表情仿佛定住了一般:“洛熙师哥——”
话未出口,眼泪先到。
今天她见到了许许多多的故人,仿佛她现在还是勿念峰的弟子,人仍旧在清镜神域。
“嗯。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奕洛熙的食指缠绕自己的一缕头发再手上不断绕圈圈。
在松开,行云流水之间有当年的风范。
“哈哈哈——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她边哭边笑。
“……”奕洛熙沉默了。
“……”兰言川沉默了。
“……”沈忘尘也沉默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奕洛熙被盯怕了又缠着兰言川和他撒娇道:“兰卿,你们干嘛这个眼神。”
沈忘尘干脆直话直说:“都以为你死了,回来看到你的衣冠冢天都塌了,浅浅在你的衣冠冢面前哭的稀里哗啦。非说都是梦。”
白昭庭安排小宴席,坐落在一起:“我……”
“咳咳。”兰言川假意咳嗽几下。
“朕就说嘛!洛熙师哥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死?”她嗤的一下就笑了出来。
奕洛熙点点头又摇摇头:“算不上了。”
轮到沈忘尘和白昭庭面面相觑了,兰言川给他们一个眼神:“死而复生的话……是不可能的。”
“正事要紧。”兰言川看着身边的人还在吃饭:“别吃了,说话容易噎着!”
“不嘛,我好久没有吃饭了。”奕洛熙总喜欢和他撒娇。
兰言川:“做了魔尊,还是这个样子。”
白昭庭疑似觉得他在说自己。
“皇城里的死人——你们如何安放的?活人呢?”兰言川来时总觉的尸体很怪异,但是没有依据。
“有钱的下葬,没钱的丢在外面,还有和活着的家人在一起的。”白昭庭道。
沈忘尘点点头,眼底不觉透出悲伤的色彩。
“你们把死人都隔离了,丢到偏远地带。我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背后操控。”他撇了眼奕洛熙。
他领心会议后:“这里有很浓重的腐尸味,好有淡淡的魔气。”
这么大的地方他也能闻到。
“腐尸味应该很正常啊?人都死了好几天了。”
兰言川摇头,弄不清楚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心里膈应。”
奕洛熙往椅子上一靠:“总之你们当心,我们得回去一趟。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嗯,一定要当心,这次疫情一定不简单,外面的天空总徘徊着浓重的怨气,久久不散开。”兰言川道。
走前,兰言川面见白昭庭:“浅月,你觉得这世道是什么样子的呢?”
白昭庭迟迟没有回答:“师尊,不好说,如果说世界是黑白的那么对数人都是灰色。”
“然后呢?”兰言川耐心等待她回答。
“师尊救不了所有人,神会累……”她看向层层叠叠的宫墙。
兰言川没有给予她正确的说法,只是手中涌现灵光:“落花。”
“是你的,当初留在勿念峰的。”兰言川把剑交到她的手里。
“落花?”
“嗯。”
名字是兰言川取的。
“保护好这人间,遇到危险就叫吾的名字,吾会第一时间来救你们。”
“你们?”她疑惑的看着兰言川。
“忘尘会陪着你的。”他看似平静,但实则内心的嘴角已经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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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的下他们两个吗?”奕洛熙手里端着一盏酒。
“哪有什么放不放得下?他们两个已经成长起来了,该有自己的一片天了。”兰言川面前是座荷花池。
“疫情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兰言川轻轻抚摸软绵绵的花瓣。
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开花的花却开的极漂亮。
“魔界查查,也就是我为什么回来的目的,很有可能问题在这里。满天的怨气理应不该出现。”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京城的上方也有,不仅没有消散的迹象,反而越积越多。”兰言川手指尖立着一只白色蝴蝶。
“我不清楚。”奕洛熙从后面环住他的腰,低头靠着他的肩膀。
“师尊……我好想回到以前啊。”他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让兰言川定在了原地。
他不敢动,只是舒了一口气,触碰花朵的手够到他的头上。
“怎么了这是?”他另一只手抓着奕洛熙的两只。
他喃喃,把脸埋在衣服里,声音模糊不清,听不清楚。
勿念峰曾经的五小只现在只有两个人,剩下的三个人各奔东西。再见时,早就没了当年的激情,只是有的全是留念与不舍。
“嗯?”兰言川手上的动作缓缓停住。
“兰卿……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他懒懒的声音中带着悲伤。
“家?哈哈……傻子,吾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啊!我答应你,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
“真的嘛?”他像一只幼崽小狗,一点点的蹭到他的脖子里,闻着他的气味,甜丝丝的。
“我骗过你嘛?”他置身在荷花池中的亭子里,那人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大口,好久才松口:“骗过了,你赶我走说不喜欢我,到头来不还是什么都记得我。”
“你的伤……还疼吗?”他突然想起来那夜在浴桶里见到的景象,多好的一身皮肉啊!就这么被毁了。
“……”他快速反应过来,迷迷糊糊的只记得那天晚上有人在帮他擦洗,许是看见他背后的上了。
“早就不疼了。”他的头干脆与他靠在一起,他很乖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兰卿笨笨的,我都不在了……”奕洛熙的手往下,却被他摁住。
“……听话。”兰言川一个转身就制住了他,“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奕洛熙偷偷摸摸的翻了个白眼,又抓紧黏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