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

风吹过树梢，“沙沙......”一片树叶掉下，经过风，吹到了少年的桌上。17岁的周未拿着钢笔，耐心地演算着题目。“喂！周未，出来打球！”少年程绮在楼下不耐烦地喊。“沙沙......”楼道里只有树叶晃动的声音。“哎，一天到晚像个书呆子一样。”程绮重重地拍了下篮球，像金属弦颤动般的声音在楼道里响起。听到熟悉的篮球着地声响，周未叹了口气，只好起身下楼。“好的，陪你！”

要说这俩人的关系，那就一个字，“铁”。周未和程绮从小就是好哥们，更神同步一般有着一样的兴趣，他们对古文字的热爱简直到了狂热的地步。他们一致认为，文字承载着古人无尽的智慧，更是文明延续的标志。只可惜在4524年，在国际进程推动下的发展趋势日益向好的背景下，使用国际语的人数超过了70%，超过所有语言。于是，世界教科文组织颁布了新国际语，从那之后，国际语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熟悉各种语言的人终究带着他们生前的热爱，湮没在了历史的潮流中。就这样渐渐的，很少有人去说汉语了。也很少有人，去研究汉字。眼看老祖宗的东西就要失去流传下来的希望，感到危机的人们自发地组织了一个协会，这才得以苟且保全汉字。

“哥们，你说还会有人说汉语吗？”程用标准的普通话问，这是他们之间的语言，用来交流关于文字的新信息。“会！以后一定会有！”周未坐在程旁边，注视着夕阳余晖洒在地上的亮斑，眼神无比的坚定。再难的东西人类都能克服，汉字又怎会消亡。似乎是感觉到了周未的想法，程绮自然的将手搭在周肩膀上，“好，我们以后一起！”夕阳无限美好......

第二天，周未像往常一样来到学校，程绮病假没到。下课，班上的陆惜晨不知怎么找上了周未，他摆弄着电子屏幕，随手按下几个字母，“我说，你天天研究汉字，还记得怎么说话吗？来说一句话我听听……”班上几个人附和一般地肆无忌惮地笑着。周未并不搭理他，“怎么？不高兴了？”哈哈哈。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周未放下电子写字板，“请你好好说话，我干什么用不着你来评价。”叮，“上课了，同学们抓紧时间去实验室，这节课我们开实景课。”随着虚拟影像技术发展，学生可以通过虚景学习。教室渐渐空了，陆只好暂时放弃周，转身走向通道。

归荑追上周未，“你没事吧，不要理他，他什么都不懂的。”“随便他，我们各有各的志向。”周未头也不转地继续走。归荑是周未的邻居，痴迷于古书画作品，更是希望自己长大后能够着手研究这一类东西。周与她志趣相投，他们二人加上程绮相约考上研究员，实现这一从小到大梦寐以求的理想。

实景课稀里糊涂地就上完了，周未走向食堂，这堂课让他心里五味杂陈，课上耳边总会时不时响起陆惜晨的声音，“呵呵，他不会说话了……”可实际上陆隔了他好几个同学，不可能听到。他伸手拍了拍脸颊，告诉自己清醒一点。彼时归荑拿着空盘子坐在周未对面。这全自动无人餐厅在现在已经相当普及，只要在电子屏幕上点餐，不出十分钟就会吃到，营养把握更加均衡。归荑装作若无其事地放下盘子“周，跟他们计较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陆......”归荑见陆惜晨向这里走，及时住了嘴。一时间，只听见吃饭发出的细微声响。“归荑，待会儿找你有事。”陆惜晨走到桌前，待看到周未后，笑得不自然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堪之色。一阵沉默，见归荑埋头只顾吃，陆惜晨便自讨无趣走了。

“先走了，周。”她风卷残云般吃完了，“你不会真要去？”周未惊讶。“得了吧，最多老一套。”归荑露出鄙夷的神色。她三两步走向门外，陆惜晨靠在教室门边，阳光洋洋洒洒地铺在他身上，在这样的环境下，个子高挑、手指修长的男孩很难不让人心动。“归荑，真不考虑一下了吗？”陆试探着问。“不好意思，我做出了决定就不会放弃。”“咱们各走各的路，相信都会有机会成功的。”归荑冷冷道，她向来是打定主意就不会轻易改变。“别后悔，保送科大的机会只有两个......”陆最后一次提高了嗓门，好像在乞求归荑突然改变主意。“我说了，我要当古文研究员，哪怕一辈子没办法出人头地。”字字铿锵有力，陆惜晨感觉自己的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空落落的。归荑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陆惜晨望着归荑远去的背影叹息，他们真的要分道扬镳了......

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去，眨眼睛的功夫一天就过去了，每天的学习很辛苦，但是有着朋友的陪伴显得格外充实。也就这样盼着、焦虑着，研究员考试也就不紧不慢地来了。周、程、归荑三人辛苦备战，那时就好像天地之间仅有他们三个，他们不能分心，没有回头路了......不久到了出结果的日子，“周，我们会考上的吧？”一向有自信的程绮也没把握起来。“放心好了，总会有一个人上的。”归荑开玩笑，“到时候上的那人请吃一辈子的饭。”周未勉强挤出微笑，不久，电子报告书出来了......他们，竟然，都考上了！一时间三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片刻的沉默后，三人笑做一团。好，确实好。“握手，战友们！”程绮伸出手。周未仿佛看到了不久的将来，汉字重获生命力。

很快，所有的考试都结束了。陆去了科大，毋庸置疑的。三人去新学校报道后，开启了新的旅程......

滴滴......”电子钟的声音准时传来，一丝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周未额头上。他睁开眼，揉了揉眼睛，这是已然是他考上研究员的第二年。周未缓缓起身，拿起电子屏幕，通过远程摄像机看着防护罩中昨天未修理完的文物，这是他第一次实操，不能有任何差池。他耐着性子仔细对比，颜色与预期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来到实验室，看到程绮早早便在这里捣鼓仪器，“老周，你猜怎么着，今天老头让我们自己动手修复。”说着便拿着仪器使劲擦拭。“老头”指的是一位导师，脑袋上不剩几根毛了，颇有一种聪明绝顶之感，为人和蔼，就是喜欢偷懒“压榨”学生劳动力。好巧不巧，周未程绮全在第一区的这位导师的门下，导致程绮天天被课程压得透不过气，还要用那少得可怜的课余时间来维护仪器，自由散漫惯了的程绮在平时说不了什么，就只能在私下里喊“老头”泄愤。“好”周未眼前一亮。其实考上之后他才知道，据人类第一次考公开始到现在过了几千年有余，却仍只能用最原始的人工修复，而仪器只能辨别出损毁程度或是帮忙探测。

尽管这样，周未始终没有对漫无边际的修复感到厌烦，就现在的情况看，虽然离他的梦想远了一点，但起码是个不错的开始。“对了，归荑她在哪里。”程绮突然想起，来了一句打断了周的思绪。归荑她考上之后就被调到了第三区，听说学习更辛苦。平时在路上就算看到她也只能匆匆打个招呼，随即头便又埋在了大堆的课程资料里，更多的时候是头也不抬地擦肩而过。“调休再找她吧。”程绮叹着气，又开始使劲擦仪器。“嗯......”周未抛开思绪，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学习的时光匆匆而漫长，每天的课程加实操都是难过的关，总有人过不了关被罚写论文，幸亏称、周二人充分利用“优势互补”，跨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可算时间来到调休日，程绮迫不及待地约出周未，“放假了！”程绮坐在咖啡馆的懒人沙发上差点喊出来。不一会儿，归荑匆匆赶来，“好久不见。”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我说你急什么，又不是学校。”程绮哭笑不得。“忙忘了。”她摊了摊手。“你们那里怎么样？”

“跟你情况差不多。”之后三人都没有说话。归荑望着天久久没能回过神，说实在的，她上了两年，理论实操都有，就是感觉少了点什么说不出来的东西。她想起自己的初衷，现在离它是越来越远了。他们三人都曾幻想着将汉字书画以一种“境界”传承下去，目前看来比较遥远......

我们出去走走吧！程绮一个起身，走到门口，旁边有一个小公园，一个小朋友不厌其烦地开关着纸盒，仿佛可以变出什么来。一直没有说话的周未见此景想到了容纳，有没有一个东西将所有汉字可以“收”进去，还能保存千年，甚至上万年呢……归荑注意到周未，“周？想什么呢？”“罢了，没什么，胡思乱想而已。”周未叹了口气。以现在他们的知识储备，还要攻克科学技术这一难关，太难了......

4527年到了。此时的人们早没了过节的想法，农历新年已经很遥远了，有几千年了吧......从前人们围坐桌旁，吃着自家煮的火锅，笑着闹着要红包的日子早已成了模糊的历史。周未走出家门，路上只有他一人显得格外突兀，人们在生活中早习惯了悬浮车出行。陆地交通几乎消失。这种出行方式的改变，给地上的小生物带来了大量自由的空间，它们随意生长着，小草可以铺满地面，不会有除草剂的威胁，动物可以安静地躺在打盹儿......

手机响了，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刺耳。是陆惜晨打来的。他？经常讽刺周未的？怎么打电话来。犹豫一下，还是接了。电话那头--“周未，你们还好吗……”周一下子明白，“归荑她生活充实，过得很好。”陆一直对归荑有好感，可他们志趣截然相反。然后为了不让对方尴尬，他俩寒暄了几句，就挂了。第二天上完课，程绮偷偷告诉周未，最近会举办运动会，学校三个分院一起搞的，甚至会有外校的学生来。周一向对这类活动不感兴趣，让他震惊的是运动会项目单有整整40项运动，这是开奥运？倒是程绮那家伙非常积极，一口气报了8项，“顺便”选周未当陪跑，直接除去了他报项目的困扰。周拱手作辑，“感谢程大侠出手相助！”“客气什么！记得给我带吃的。”程绮笑笑，用手肘捅了捅周未的肩膀，二人仿佛回到了儿时互相嬉笑打闹着的快活日子。

好不容易收集齐两个学校的电子报名表，很快，参赛名单在电子投屏上公布，循环滚动着，所有人都能看到。“天，归荑要长跑？”程绮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确实挺意外的。运动会那天就像一个大杂烩，但乱中有序，一上午的项目结束后，有难得的自由活动时间。耗了一上午体能的程绮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地啃着面包。周未远远地看到一个酷似归荑身影的人在和另一个人聊天。不久之后，归荑想走，可那人拦住了她，抓着她的手臂，用力得把胳膊上的衣服揪成一团。眼看着归荑一时不好抽身，周未刚想上前拉走她，一旁的程绮起身捡起地上的备用篮球，跨出几步，篮球便精准无误地砸在了那人手上，归荑乘着陆惜晨吃痛的瞬间顺势挣扎开他的手，匆匆跑向程、周二人。陆没几秒便缓过神来忍着痛，龇牙向三人方向走来。待到他走近，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拳头挥向周未，周也不是好欺负的，闪开之后重重地推了陆的肩膀，一时重心不稳的他踉跄了一下，站稳脚跟后忍住冲动，“你们俩让开！不要多管闲事！”程绮撇嘴一笑，扔出手中的装电解水的玻璃瓶，瓶子砸在陆左脚旁边，瓶子裂开，水全溅到了陆高级定制的裤子上。“你什么时候打过我再说吧，只靠你父亲的那点资产是过不了一辈子的，呵呵”随即冷笑了两声。归荑缓过神来，依旧是冷冷的语气对着陆下了逐客令，“再不走就叫导员了，你不想第一天来这里就被撵出去吧？陆惜晨。”最后三个字她故意咬的很重，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不只是什么突然击中了陆的身体，随即愤愤走开了。归荑愣在原地出神，周、程二人在原地也不知如何是好。还在她同学江楠楠及时出现缓解了紧张的气氛，“归荑，怎么在这里，找你半天了，长跑快开始了……”一边推着归荑一边撇了二人一眼，做了个口型“别提”。之前他们见过她和归荑在图书馆好几次，慢慢也就熟络起来了。

“陆惜晨那个家伙！”程绮踢了脚旁边的合成纤维做的躺椅。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