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时见李老三身形开始不稳,便知时间不多了:“李老三,你该走了。”
李老三抱紧怀里的妻子:“以后我陪不了你啦,我攒了一些钱,你知道放在哪儿。所幸你会女工,应该过得去日子。就是艰难点,是我不好。”
他顿了顿,又说:“如果能遇到真心待你好,你又喜欢的男人,便嫁了吧。”
阿欢不说话,只是哭着摇头。
李老三拍拍女子的头:“阿欢,我该走啦,你要照顾好自己。”
女子伏在他肩头,眼睛一眨不眨,要把爱人的温度刻在心里。
她还是放了手。
努力扬起嘴角:“你放心,我一个人也会好好活着。”
她要让爱人放心地离开。
闻时终于抬起手,丝丝缕缕的傀线缠上李老三的身体,执念化成的黑雾便顺着傀线渡到闻时身上被化解。
李老三最后再抱了抱妻子,又转身冲着尘不到和闻时感激地笑了笑,他的执念得到满足,便该前往来生了。
笼主已去,笼自然也随着消散。
那根蜡烛不知何时已全部燃尽,窗外夜色渐渐消退,东方现了一抹白,鸡鸣铿锵。
天亮了。
再转眼一瞬,闻时和尘不到又站在了来时的小路上,他们出笼了。
除却像他们这样专门解笼的判官,凡是入笼的生人出笼后会慢慢忘记笼里的一切,只留下隐隐的感觉,便如大梦一场。
叫做阿欢的女子会释怀。
逝者已去,有的生命如江河归海,有的生命还要奔腾在这喜怒哀乐的人世间。
尘不到唤回闻时的思绪:“我们该做最后一件事了。”
闻时醒神,手指间一抹黑雾飞出,被他抽形成一根白梅枝,插在李老三屋前的小路旁,等几年过去,就会长成一棵高大的白梅树。
这是他留在世上的一抹痕迹,将如他所愿,陪伴自己的阿欢很多年。
自那日解笼以来,闻时和尘不到再没有碰到过其他笼。
这座小城临着蜿蜒的江,百姓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虽时有波折,但仍然平安喜乐。
左右无事,两人决定在城里住上几日,体验南国风情。
闻时虽然看起来不情不愿,但还是被尘不到带着,逛夜市,买花灯,看烟火,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手被尘不到拉着,一手拿着一串尘不到买的糖葫芦。
闻时在周围人的喧闹声中小声嘀咕:“尘不到,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捡回来的小雪人这是要冻我了?”尘不到挑眉而笑,眉眼温柔舒朗,音色如傍晚的夜风。
“不是。”闻时埋着头,还是乖乖跟在后面走。
他只是不想再被当做小孩,可又贪恋尘不到纵容他时的温柔。
那点隐秘的心思总会悄悄冒头,让他身上漫起黑雾,跌进七情六欲,最后只能不情愿地站进洗灵阵,剐落一身尘缘。
但他仍然割舍不下,所以嘴上说着违心的话,也不怎么回松云山。
可是偶尔,他也会梦到松云山的月,梦见风过山间,松涛绿波。
——
时光会在安逸的生活里加快流逝,短暂地相逢后又是分道东西。
两人出了城,又来到相遇时的那条路。
尘不到站在原地,看着闻时望了自己很久,然后转身走上另一条岔道。
闻时告诉自己不要回头,却听见身后传来尘不到的声音:
“雪人,松云山的酒快酿好了,记得回来。”
“好。”
所以你看,聚散虽有时,可互相牵挂的人总该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