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弥漫中,村口的老槐树只剩半截被烧得焦黑的身躯,枯瘦的枝干朝着天伸展着,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徒劳无果。王老汉佝偻着背,把孙子紧紧的搂在了怀里,缩在土坯房的一角,外面传来日军的咆哮声、枪声和乡亲们的哀嚎声,像无数尖锐的针狠狠的扎进了他的胸口,一下又一下。
儿媳的手艺是村里出了名的好,前几日她还坐在昏黄的油灯下给孙子缝制新的棉袄,细密的针脚像春雨般细腻柔和。可是,就在刚才,院门被粗暴地踹开,儿媳为了掩护他们藏进地窖,被日军暴力的拖拽着向外拉扯。她挣扎间扭过头,目光死死的定在地窖的方向,嘶哑的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爹,照顾好娃——”那句话里的绝望如同烙铁般,在王老汉的心头刻下了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孙子的小身体瑟瑟发抖着,两只小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攥紧了王老汉的衣角,眼睛睁得圆圆的,满是恐惧。王老汉用粗糙的老手捂住了孙子的耳朵,泪水却止不住顺着满是沟壑的脸颊滑落。他想到了他的儿子,那个在镇上读书的青年,信里总是说读完书就要回来建设家乡。可是在上个月,他得知儿子为了掩护同学躲开日军的搜查,被刺刀挑死在了镇口的石板路上,鲜血染红了冰冷的石头。
地窖外的动静渐渐的平息,只剩下了燃烧的房屋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还有远处日军放肆的笑声。王老汉抱着孙子爬出来时,整个村子已经燃成了一片火海。熟悉的房子、街道,还有那些熟悉的面孔,都在浓烟中化为乌有。儿媳倒在了院门口,身上的棉袄被撕得粉碎,那双曾经灵巧地为家人缝补衣物的手,此刻,却僵硬地摊开着,像是在无声的诉说着最后的不甘。
孙子突然挣脱了王老汉的怀抱,踉跄着扑向儿媳的尸体,撕心裂肺地哭喊,“娘!娘!”王老汉冲过去将孙子抱了回来,喉咙像是被一块滚烫的烙铁堵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抬起了头,看向远处,日军的太阳旗在废墟之间随风飘扬,那夺目的红色像极了同胞流的血,刺痛了他的双眼,灼烧着他的心。
家园没了,亲人也没了,只剩下他和年幼的孙子站在这片沾满鲜血的土地上。曾经的欢声笑语早已被侵略者的铁蹄踩碎,散落在了风里,再也拼凑不回原来的模样。这种痛,深深嵌入了骨髓,夜以继日地折磨着幸存者的灵魂,像一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