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星罗散,败,星罗亦散…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我时常会想,如果当初没有遇见星罗班,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现在的我…会不会还在咚锵镇…跟豆腐汤圆卖艺?每天过着缺衣少食的生活…京剧猫的故事,肯定翻来覆去都讲腻了,咚锵镇的孩子就这么多,到最后…可能就没有什么可讲的了吧…
是这样吗?
我问自己
或许拯救猫土只是一个借口,只为守护身边的人而已。可在这路上,又有无数的朋友和亲人,为这可笑的信念而死,又有什么意义呢?信念…空口无凭。有什么用,虽然早就知道,拯救猫土一定会付出极大的代价,可能会死,但我不悔。如果我的死能换来星罗班其他猫乃至所有猫民的生,那,也算是有价值的了…
"拯救猫土,你,凭什么。″
我凭什么呀?
凭信念,凭朋友?
我的朋友多吗?
"只要有信念就能成为强者。″
是真的吗?
信念…
我迟疑了
打败了黯,我们活着回来了!可星罗班…也该散了…十年之约,下次再见,我一定要更强!信念,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坚持,有幸成为云悠谷的一员,我感到很高兴。可变强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我不分昼夜的努力练习,每一次都有撕心裂肺的痛。我曾经好几次想过要放弃,但…我的信念,支撑着我,让我一次次从地上爬起来,一次次忍受那剧痛。只是为了让星罗班刮目相看。再见…我已不是那个丸子了…
离别时,那平时不苟言笑的武崧,也忍不住落下泪来,我便笑着打趣道:
"臭屁精!可别在这儿哭哇!我认识你可不是动不动就掉眼泪的,班主婆婆说,男子汉大丈夫,掉眼泪,羞羞羞!"
那臭屁精便马上收了眼泪,皱着眉,回我一句:"你这丸子!"
我笑了笑,然后一本正经道:"咳咳!臭屁精,你就好好回去当你的武家少主,小青姐姐也回身宗,作小宫主,好好陪陪妈妈,大飞回去照顾奶奶,至于我呢…我就跟明月姐去云悠谷,好好修炼,十年后的今天,我一定要让你们大开眼界,见实我天才白糖的厉害!"
星罗班笑了,拍拍我的肩膀," 那你等着,我们回来找你!″
"好!″
"就这么定了!不许食言哦!″
我跟臭屁精拉了勾,惩罚是一辈子不能吃鱼丸
好恶毒的誓言!
这十年,既漫长,又短暂。每天就像活在循环镇里,每天早上,明月姐下山采药,我则在院子里练功。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十年之约马上就要到了!我期待着。
可是
意外发生了
某日,如往常般静坐在庭院中冥想。忽然间,一阵清风掠过,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韵力,犹如惊雷般在我身后爆发。瞬间,体内仿佛有无数利刃搅动,五脏六腑皆感剧痛难忍。未及反应,一口鲜血已冲喉而出,我重重地摔落在地,视线所及之处,鲜红的血液正从身下蔓延开来,触目惊心。
我心下一惊
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
不,不能睡…臭屁精,大飞,小青姐姐还等着我呢…到底是谁…
心口处的疼痛告诉我,这是真的
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悠狸哥,天王星,狮虎女…
……
本来,再熬过这一天,就是星罗班团聚的时刻,可是…
可我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再也喝不到大飞做的海鲜汤,再也吃不到臭屁精买的鱼丸,再也尝不到小青姐姐包的鱼饺,就连离我最近的明月姐…也见不到了…
屋外雪花飞舞,云悠谷明明是四季如春,为何会下雪?我飘到一块儿石碑下,坐在那儿,任由北风将我的身体穿透。我总是觉得屋前的那条小河,颜色有些发红,映着河边的梅花,紫红紫红的,让人有些发毛。或许云悠谷的冬天就是这样的吧。我抬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明明第二天就能出谷,去找星罗班汇合了。可我偏偏…像我这样的英雄人物,居然死无对证…真是可悲可叹…也不知道臭屁精他们怎么样了…臭屁精,可别为了我哭啊!
雪越下越大,漫过了我的膝盖。抖抖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雪花,飘到了明月姐屋前。明月姐的小屋没有窗,只有一扇小小的门。她平时都不让我进的,今天终于光明正大的进去了,可又觉得缺了些什么。明月姐躺在床上,看样子已经睡熟了。她手里紧紧攥着星罗班的合照,我的念珠被她放在床头柜上,上面的血已经干了。她眉头紧锁,脸上的泪痕依稀可见。说实话,我的死,只有明月姐和杀人凶手知道。希望明月姐,能把这件事告诉星罗班吧… 我尝试激发韵力,可怎么也激发不出一丁点儿。韵,是用心与外界沟通的力量。我连心都没有了…谈什么韵力呢?这念珠…是我拿命都不换的…是啊…拿命都不换…可现在,却只剩一团红色的虛影了…
我飘在身宗的街巷上空,风穿过我的魂魄,没带起半分凉意,只留下空洞的回响。一阵喧闹的锣鼓声由远及近,抬眼望去,一顶熟悉的花轿映入眼帘——并非喜庆的婚轿,而是小青出行惯用的那顶。轿帘被风调皮地掀起一角,我窥见了她端坐其中的身影。眉眼依旧是记忆里可爱的模样,只是沉淀了几分宗主的沉稳与庄重。
心绪翻涌。听说她已与武松定下婚约,也与宗主母亲约定,待赴完那十年之约,便回来继承宗主之位。看着她在众人簇拥下前行的风光,我心底五味杂陈:暖的是替她高兴,她终于拥有了安稳可期的未来;酸的是为自己难过,这样的光景,我再也无法站在她身旁,无论是嬉笑拌嘴,还是并肩御敌。
未及细看,魂魄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裹挟着抽离。再落地时,长宗熟悉的街景与那魂牵梦绕的鱼饺香气一同涌来——是大飞家的铺子!我猛地飘到店前。大飞系着围裙,正帮奶奶揉面,面团在他宽厚的手掌下服服帖帖,变得又软又匀。奶奶在一旁,笑眯眯地递着馅料。
“卖鱼饺喽——新鲜的鱼饺喽——”祖孙俩中气十足的吆喝声裹着蒸腾的热气飘散开来。那诱人的香味直钻心脾,馋得我下意识伸手去够蒸笼边的筷子,指尖却毫无阻滞地穿了过去。冰冷的现实瞬间将我淹没——我早已触碰不到这人间的烟火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食客坐满铺子,看着大飞将一屉屉冒着白气的鱼饺端上桌,心口像是被掏空了一块,空落落地疼。
下一刻,空间再度流转,我已置身武松所在的大宗。空旷的大殿里,武松正全神贯注地演练棍法。棍影翻飞,呼呼的风声凌厉,动作间透出的利落与沉稳,早已远胜当年。他爷爷坐在一旁的木凳上,吧嗒着旱烟,目光如炬,不时颔首指点一二。
我飘到他身侧,习惯性地撇撇嘴嘟囔:“切,臭屁精就是臭屁精,就学会这么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显摆?还没本天才一个指头厉害呢!”可只有呼啸的风知道,这话有多违心。十年不见,他的棍法精进如斯,我心底是真为他高兴。想起自己这些年苦修的韵力,总盘算着回来定要与他痛痛快快比试一场……如今,纵使我能将韵力运转得再流畅,也终究无法在他们面前展露分毫了。
失落如潮水漫上心头。就在这时,武松一个发力不稳,手中的木棍竟脱手飞出,直直朝他头顶砸落!我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想替他接住,双臂却徒劳地穿透了棍身——“咚!”一声闷响,棍子结结实实砸在他脑袋上,疼得他“哎哟”一声捂住了头。
爷爷放下烟杆走过去,敲了敲他的脑门:“练棍首重心定!力道使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武松揉着头,嘿嘿傻笑。而我僵在原地,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直冲眼眶——我真的死了,彻底死了。连帮他挡开一根失手的棍子,都成了无法企及的奢望。
我默默飘到旁边的石阶上坐下,望着爷爷耐心地矫正武松握棍的姿势,望着武松专注点头的模样。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又酸又苦,哽在喉间。一阵风穿堂而过,卷起地上的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我下意识伸手去抓,指尖只掠过一片虚无。
乘着这股风,我飘出大殿。刚飘出不远,身后却传来武松一声极轻的“咦?”,脚步声也戛然而止。
心猛地一跳,我忍不住回头。只见他定定地杵在原地,眉头紧锁,眼神茫然地聚焦在我刚才“站立”的地方,手里还握着那根“罪魁祸首”。他嘴里嘟囔着,困惑地伸出手,朝着那片空无一物的空气挥了挥,仿佛想抓住什么看不见的流萤。
我的心骤然收紧,几乎要控制不住飘回去——他感觉到了?他感觉到我了?!
“看什么呢!”爷爷中气十足的呵斥声如惊雷炸响,“练棍要心无旁骛!刚说的话全当耳旁风了?!”
武松被这声呵斥惊得一震,迅速收回目光和手臂,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重新握紧棍子摆开架势。只是那动作里,分明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和分神。
我停在殿外那株老槐树的浓荫下,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替我发出无声的叹息。殿内武松练棍的破风声渐渐远了,方才心头因他那片刻感应而升起的一丝微弱暖意,还未曾捂热,便已彻底凉透,沉入无边的冰冷。
殿内隐约传来爷爷的声音,语气比方才缓和了些:“练棍讲究一个‘稳’字。你方才分神,是想起什么了?”
鬼使神差地,我又轻轻飘回门边,透过那一道狭窄的门缝向内望去。只见武松挠着后脑勺,眼神竟又不自觉地瞟向我方才停留的石阶方向,声音带着不确定:“爷爷,我刚才…总觉得身边好像…好像有东西。那感觉…就像…就像白糖以前总跟在我旁边瞎转悠时似的…”
“净说胡话!”爷爷敲了敲烟杆,火星明灭,可这次语气里已没了严厉的斥责,更像是一种沉重的提醒,“十年了…都过去十年了。好好练你的棍,别总想些…有的没的。”
武松低低地“哦”了一声,重新举起棍子。可我清晰地看见,他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垂塌了一瞬,挥舞的动作也慢了半拍,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滞涩。我的魂魄仿佛失去了重量,轻轻倚靠在冰凉的门框上,眼眶再次被汹涌的酸涩淹没——他还记得…记得我黏在他身边的样子。而我,却只能像个真正的幽灵般,隔着生死的门扉,连一句“我听见了”都无法传递。
风不知何时又起了,这次它没有急于带我离开。我便静静守在这无形的门边,看着殿内那个熟悉的身影,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挥动着木棍。看着爷爷时而起身,细致地帮他调整细微的姿势。夕阳的金辉无声无息地浸染进来,将他们的影子在殿内青石板上拉得很长很长,也将我透明的魂魄温柔地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只是这光,这暖,终究只是虚幻的涂抹。它们盛大而辉煌地笼罩着我,却一丝一毫,也落不进我早已冰封的魂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