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敲在图书馆的玻璃窗上，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轻轻叩门。秦桧缩在借阅台后面，把脸埋进《异常心理学》的书页里。空调吹得他后颈发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的毛边。

"同学？"

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带着雨水的潮湿气。秦桧猛地抬头，差点撞翻墨水瓶。站在面前的女生把滴水的伞尖朝外倾斜，水珠在地砖上洇出深色的圆点。她手腕上那串红色转运珠在灯光下晃了晃，刻着"苏"字的金片翻了个面。

"能帮我找《格氏解剖学》吗？"女生把借书卡推过来，指甲剪得圆润干净，"系统显示在A区3排。"

秦桧盯着卡片上"苏醒染"三个字，喉结动了动。医学院的人向来趾高气扬，但这个女生说话时眼睛会微微弯起来，像在分享什么秘密。他抓起定位仪往书架走，听见运动鞋踩在水渍上的吱呀声始终跟在身后两步远。

A区3排的顶灯坏了，阴影里浮动着纸张和陈年油墨的味道。秦桧踮脚去够最高层那本砖头厚的硬皮书，突然听见身后"啊"的一声轻呼。他转身时正好接住踉跄后退的苏醒染，她的后背撞进他怀里，洗发水的柠檬味猛地窜进鼻腔。

"地上有积水。"她抓着秦桧的小臂站稳，指尖的温度透过衬衫面料烙在皮肤上。秦桧发现她耳垂上有颗很小的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书架间的过道太窄，秦桧能数清她睫毛上沾的雨水。这个距离在社交安全距离之外，但他没往后退。苏醒染突然笑了，指着书脊："你拿的是《犯罪心理学》。"

秦桧这才发现手里攥着的根本不是解剖学教材。血一下子涌上耳朵，他慌乱地把书塞回去，转身时手肘撞到书架，震落几本旧期刊。飘落的纸页里，有张照片打着旋儿落在苏醒染鞋尖上。

照片里是穿着高中校服的苏醒染，搂着个戴蝴蝶发卡的女孩。背景的樱花树下，第三个女孩的身影被剪刀裁去了一半。秦桧蹲下去捡，听见头顶的呼吸突然变轻了。

"这是我妹妹。"苏醒染抽走照片，转运珠擦过秦桧的手背，"三年前拍的。"

秦桧记得那个案子。大二女生苏晚晚在生日当晚失踪，监控最后拍到她在校门口上了辆黑色轿车。当时论坛热帖里有人发过姐妹俩的合照，但很快被删得干干净净。

雨声忽然变大了。苏醒染把照片夹进解剖学教材，书页间露出半截医院挂号单的边角。秦桧瞥见"精神科"和"氯硝西泮"的字样，那是一种强效镇静剂。

"周四晚上你有空吗？"苏醒染突然问，"我缺个实验搭档。"她说话时无意识转着手腕上的珠子，红线已经有些褪色，像是被反复摩挲过。秦桧注意到她虎口有道月牙形的疤，结痂边缘还泛着红。

图书馆的整点报时响了。苏醒染抱起书往门口走，转运珠在灯光下划出细碎的红影。秦桧发现她右腿走路时有点跛，雨靴边缘沾着泥，像是刚从什么地方跋涉回来。

窗外闪过一道闪电。借阅台的电脑屏幕突然跳出校内论坛的页面，有人匿名发了张模糊的监控截图：黑夜里的女生背影，手腕上晃着一点红光。帖子标题是《你们相信死人会回来吗？》

秦桧再抬头时，苏醒染已经走进雨里。伞面上印着医学院的LOGO，在雨中渐渐洇成模糊的蓝色。他摸到口袋里多了张纸条，上面用医院处方笺写着："周四晚八点，解剖楼后门。别告诉任何人。"

雨更大了。秦桧翻开《异常心理学》的扉页，借阅记录显示上次借这本书的人是苏晚晚，日期停在三年前的四月五日——失踪案发生的前一天。

\[未完待续\]秦桧的指尖在借阅记录上停留了三秒，纸张边缘割得指腹发疼。空调出风口突然"咔"地一声响，冷风裹着消毒水味灌进后颈。他盯着苏晚晚的借书证照片——马尾辫，笑出的小虎牙，和苏醒染如出一辙的卧蚕。

电脑屏幕突然闪烁，匿名帖的回复数正以每分钟十几条的速度飙升。有人放大了监控截图，那点红光分明是转运珠的反光。秦桧摸出口袋里的纸条，处方笺背面印着仁和医院的红色LOGO，日期是昨天。

雨靴的泥印在图书馆地砖上拖出断续的痕迹。秦桧蹲下来，指腹蹭过干涸的泥块，碎屑里掺着暗红色颗粒。他大学选修过地质学，这分明是医学院后山特有的铁锈土——那里有座废弃的防空洞，去年刚出过学生自杀事件。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论坛私信弹出新消息，ID"蝴蝶发卡"发来张泛黄报纸的扫描图：《大三女生失踪案重大突破，疑似凶器现身》。配图是装在证物袋里的解剖刀，刀柄缠着褪色的红线。秦桧放大图片，刀身刻着医学院器材编号——这分明是现在仍在使用的教学用具。

窗外传来"咚"的闷响，像重物砸在雨棚上。秦桧冲到窗边时，只看见医学院的蓝色雨伞卡在排水管间摇晃。伞骨断了一根，伞面被风吹得翻卷起来，露出用马克笔写的"苏"字，笔画歪斜得像是在剧烈挣扎中仓促写下的。

借阅台电话突然响起。秦桧接起来听见电流杂音里混着微弱的呼吸声，三下，停顿，再两下——是他们在急救课学过的摩斯密码"SOS"。通话记录显示来电来自解剖楼内线，但今天全校停电检修。

《异常心理学》从台面滑落，书页摊开在"创伤后应激障碍"章节。空白处用铅笔写满了"对不起"，笔迹从工整到狂乱，最后一行叠着深褐色的指纹印。秦桧用指甲刮了刮，嗅到铁锈味的瞬间，图书馆的灯全部熄灭。

应急灯亮起时，电脑屏幕定格在论坛最新回复："那辆黑车的登记车主姓秦"。秦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父亲三年前突然卖掉轿车的记忆碎片般扎进来。黑暗中有纸张摩擦的窸窣声，借阅记录本无风自动，最新登记栏浮现湿漉漉的字迹："今晚八点，我等你"。

雷声炸响的刹那，秦桧看清窗外站着穿白大褂的身影。苏醒染的右手举着解剖刀，左手攥着张被雨浸透的照片——正是档案室丢失的，他父亲当年接受警方问询时的留底照。雨幕中她的嘴唇开合，隔着玻璃传来气音："你知道晚晚最后说了什么吗？"

书架突然倒塌，上百本书砸在地上扬起尘雾。等秦桧咳着睁开眼睛，窗前只剩下一串转运珠，红线断了，血般的玛瑙滚落在他球鞋边。手机屏幕自动亮起，日历显示今天是四月五日，苏晚晚失踪整整三年的忌日。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