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惘然
我看着灵堂中央,白花花的花圈中间摆着像——那是我的好友,笑得天真烂漫,但瞳中是无限的恐惧。我出去了,谁也没有注意我——他们都在哭,哭出一种贪婪。
我回到家中,将所有的灯打开,站在阳台看着远方吹锣打鼓,不似白事更似喜事。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点燃,蓝绕绕的烟被冷风打散在脸上,我又想起前天晚上。
“陈墨,你知道吗?我昨天晓梦迷蝴蝶了…”看着好友那脸春意,我不禁打断。
“程宇,那么我还春心托杜鹃,你这庄周跟我说过几次了?《锦瑟》你就会这半句吗?这么晚就打个视频给我说这?”我看着钟走过了两点,一般这时我都在记录事件。
视频那头的程宇突然低下头去,又突然抬起头来癫笑。
“哈哈哈…”那是我听到过最邪恶的笑,其中有自虐的快感,有看着一切都坠入深渊时的兴奋,用喜悦来掩盖恐惧,最后迷恋恐惧本身。
“你就是蝴蝶哈哈哈…我迷恋的蝴蝶…”我不由泛起一阵阵恶心随着一阵阵心寒,我不知说什么,我还没想到挂断时又传来一阵。
“蝴蝶啊!不要在秋天怀念春天,天黑不要闭眼,更不要因春天而流泪,蝴蝶的眼泪可以与白珍珠一样…哈哈哈…我是第一个,你也是第一个…哈哈哈…”
“有病,没事我挂了。”我看着程宇停止了癫笑,扯了个我最常见的笑脸,轻声说了句“再见”,那声音就像从身后传来的一声呓语,就这样结束我们最后一次交流。
两天后,他死于醉驾,但我知道他酒精过敏。但是他的家人却十分自然地接受了,还隆重地给他办了江城最大的葬礼,但他却不在棺内,一丝尸腐一丝血腥都没有,连樟脑丸的香气也不存在。
烟已烧了一半,但奏乐却半星不减,可能出于对好友死因的疑惑,但其家人并不在意,我想知道的永远只能自己去找。由于我的职业,我每天都视频聊天、语音都会进行录频(录屏?)保存,所以去将那天视频找了出来再次来看。
一切都像以前一样癫狂的聊天,但中途中的程宇说的话令我很诡异——只有他的嘴皮在快速翻动发动呓语,是那段蝴蝶。
“同频共振”这个念头从我脑海里闪过。但这是不可能的,我左思右想,想破了头也没想个明白,从小到大与程宇的点点滴滴从来没有出现过。
突然,我想到了。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很可笑地往这上面想——鬼魂。
抽完这根烟,我就带着这个可笑的想法,带着困惑进入了睡眠。
我很清醒地知道我在梦里,在一个灵堂里。一片死寂,只有飘动的白绫,白花花的花圈里的像是我,面前的香三根烟绕绕的,两长一短的。
冷汗直流,无限的恐惧在我心中炸开,脚像注了铅水一样,迈不开。我只能僵住看着我的像,我的棺材,任人宰割。
我的棺材上凭空出现了穿一身黑衣的男子。待他抬头时,我就是他了,那就是我。
我的眼角微微泛红,瞳孔变竖立泛着红光;突然感到心中涌不出的愁怨,悲愤迸发,看着我的灵堂空旷凄凉。
“吾与你已同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呓语从四面八方来。
我猛然惊醒,跑去卫生间一看,微微泛红的眼角,瞳孔有些似火狐,但只是一瞬间。
“天黑不要闭眼”闪过我的脑海,但一切都迟了。
顿时我什么都有些明白,但都是不明白的,靠着墙努力不让自己倒下,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缓缓脑海里出现程宇一直引用的诗的最后一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我也陷入一样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