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子车一只手紧紧捂着腹部，另一只手在柜子里摸索着，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还没扒拉几下子车就急着，他猛地站起来，但因为腹部的剧痛让他不禁弯下了腰，又骂了两句更难听的。他强忍着腹痛踢翻了柜子，里面的瓶瓶罐罐全都滚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此时刚刚路过帐篷的希瑶听到了声响，她蹑手蹑脚地靠近子车的帐篷，将耳朵轻轻靠近帘子，放轻自己呼吸的声音。
现在的天还没有亮，可以依稀看见泛白的云，山脚下的村庄还是漆黑一片。
“到底是哪个畜生……”子车忽然吐出一口鲜血。“咳咳……”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蹲在地上继续翻找地上的东西。“给老子……下了药……”
子车拿起一个药品，手忙脚乱地拧开盖子，就往嘴里倒，不管三七二十一，囫囵吞枣地吃完了，随手将药瓶扔到一边，做了几次深呼吸，用手掌撑着地缓缓站了起来。
“别被我逮到……不然……咳咳。”
子车皱紧了眉头，一脸不悦地看向帘子的方向。
“谁在那！”
希瑶惊了一下，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
“……”
在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希瑶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
希瑶看到子车狼狈地坐在地上，身上脸上沾满了血。
“起这么早？”子车脸色铁青地说。
“我……我起来上厕所……”希瑶小声说。
“傻站在那干嘛？冷死了，把帘子拉上。”子车不耐烦地说，他的语气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看起来刚才的状况完全没有影响到他。
“……你……没事吧？”希瑶只是站在帐篷门口，与子车保持一段距离。
“死不了死不了。”子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也不想想你子车哥我是谁，这种毒和感冒没什么区别……”
“……”
“站那么远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子车已经站起来，笨拙地扶起柜子，把地上的东西一股脑塞进柜子里。
希瑶僵硬地向前走了两步，直直地站在那里。
“你怕血啊？”
希瑶先是点点头然后迟疑了一秒，又迅速摇摇头。
“啧……”子车也不顾手上的血，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这件事别告诉那群人，知道不？尤其是那个怀蕴清，听到没？”
希瑶点点头。
“说句话啊，那么黑看不清。”
“我知道了！”希瑶带着颤音说。
“行了，你回去吧。”子车像赶苍蝇一样摆摆手。
“嗯。”
希瑶连忙跑出帐篷，紧接着钻进自己的帐篷，魍魉还没有醒，希瑶飞快地跳进还有余温的被窝，把自己用被子包裹起来，整个人团在一起，她用冰冷地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心跳砰砰跳动，频率还是很快。这个可怜鬼以为自己要被杀了。希瑶憋出两滴眼泪，又淡淡地睡去了。
“狗东西怀蕴清……”子车用嘴咬开自己胳膊上的绷带。“老子不会放过你的……”
“希瑶，起床了。”魍魉温柔地说。
“好……”希瑶的声音里带着慵懒。其实她在那之后只是浅浅地睡去了，脑子里还是子车那副血淋淋的模样。
“昨晚没睡好吗？”魍魉注意到希瑶苍白的脸。
“做噩梦了。”希瑶小声说。
“快点穿好衣服，饭做好了。”魍魉揉了揉希瑶的脑袋，起身离开了帐篷。
希瑶刚走出帐篷就看见魍魉对着那条河低语着什么。
魍魉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少见地瞪大了眼睛。这是希瑶第一次看到她这副模样。
“噩梦（着木）草，好梦成（宝玉）……”希瑶走近了些，依稀听到这几个字，但是因为魍魉的声音很小，而且说得很快，希瑶听得也不是很真切。
魍魉念完后转头看到了希瑶。
“饿了吧，我给你弄饭。”魍魉一脸微笑，和刚刚念咒的神情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反转。“你在这等我。”
希瑶愣愣地点点头。
希瑶的面前是一碗热腾腾地粥，她的手里捧着一个比手掌心还大的馒头，馒头上只有一个小小的咬痕。希瑶的嘴巴时不时动一下，发直的眼睛死死盯着碗边的豁口。
“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子车忽然出现在希瑶身后，他用手重重按了一下希瑶的脑袋，希瑶被吓得一激灵，手中的馒头差点飞出去。
“啧，我有这么吓人吗？”子车撇撇嘴，用手指掏了掏耳朵，随意地弹在地上。
子车穿着干净的衣服，脸上的神情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是他胳膊上的绷带上还带着浅浅的血迹，估计是趁天还没亮就把带血的衣物洗了，因为光线问题没有把血迹洗干净。
“吃快点，马上就走了。”
希瑶刚想点头，但停住了。
“好。”希瑶从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声音。
“顺子，东西都装上没？”子车向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老大，快了快了。”符顺正在用草绳加固板车上木箱子。
“慢死了，搞快点。”子车踹了一脚符顺。“中午就得走。”
“是是是。”符顺的身子撞到了板车，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但还是要露出一张陪笑的脸，目送子车离开。
怀蕴清从子车的帐篷后面走出了。
“剂量不够？”怀蕴清小声喃喃道。他抬眼看到了希瑶，立马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朝希瑶挥了挥手。希瑶也礼貌地朝他招手。
饭后，希瑶一个人坐在河边的石头上，从口袋里掏出怀蕴清送的糖，趁四下无人的时候把糖丢进了河里。
希瑶坐在马车里，这辆车是打头车，有子车魍魉和怀蕴清。怀蕴清控制着马车，子车坐在他旁边。
希瑶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这条路很颠簸，马车一晃一晃的让人犯恶心。
魍魉搂住希瑶的肩，希瑶顺势将脑袋靠近魍魉的怀里。
“难受的话就睡一会吧。”魍魉轻声说。“今天晚上才能停下来。”
希瑶这次陷入沉沉的睡眠中。在梦里，她遇到了一个女孩，对方看起来比自己大个八九岁，身着丝绸衣服，裙边还绣着好看的花纹，看起来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那个女孩笑起来的神情和希瑶有几分相似。女孩的笑声如铃铛般轻快悦耳，她正走向希瑶。她越走近，希瑶就越看不清她的脸，但是那串笑声却越来越真实……希瑶与她只有一掌的距离。希瑶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冰冷的气息正向她袭来。希瑶能感觉到，那个女孩抱住了她，那只冰冷的手正在抚摸希瑶的脑袋，顺着发丝划过脸颊，鼻子，嘴唇，一直向下。女孩的笑容自始至终没有停止过。
“真是……太好了……”女孩的喉咙里传来一个声音，是一个普通的女声。她在说话，但是笑声却没有停止，两个一样的声音正在同时进行。
“太好了……遇……你……我也该……就靠……一定要……那个人……拜托……”女孩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吐出的字没办法连成一句话。
希瑶忘记梦的结尾是什么，在眼前一黑之后，记忆就模糊了。那个女孩好像说过自己的名字。叫——zhao什么yue，希瑶没有听清楚，只能根据音译猜出最后一个是“月”字。不过希瑶猜到了 这个人是个死人，她的手冰凉的，而且感觉潮湿湿黏糊糊的，看来是溺死的。
希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自己的梦境中，自己的村子也没有姓zhao的人家。虽然这一切都很奇怪，但是希瑶努力不让自己多想，或许忘记才是最终的良药吧。
一觉醒来天早已黑透了，马车还在前进。
希瑶揉揉眼睛，她觉得自己的脑袋沉沉的晕晕的，看来刚刚的睡觉没有缓解疲惫。
“醒了？”
希瑶点点头。
“饿不饿，我这有剩的干粮。”魍魉说着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布口袋。
希瑶接过魍魉手中早已凉掉的馒头，咬了一大口。
今天她早上就啃了三分之一个馒头，喝了两口汤，中午什么也没吃，现在的她饿坏了。干巴巴的凉馒头在希瑶看来就是一道美味。
“吃慢点，别噎着了。”魍魉打开水壶递到希瑶面前。
希瑶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馒头，喝了几口水，气色变得好多了。
“魍魉，还有不，我也饿了。”子车转头看向魍魉。
“不好意思，最后一个给希瑶了。”
“切，一个小鬼怎么吃这么多，都不给我留半个。”
希瑶默默低下头，没敢看子车。
“哎呀，子车哥就不要和瑶瑶争吃的了。现在瑶瑶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不吃多点哪行啊。”怀蕴清笑眯眯地看着子车。“你就喝点水垫垫吧，马上就到地了。我这有水，你要不？”
“谁喝你那猫尿，自己留着吧。”子车嫌弃地瞟了一眼怀蕴清。“看好你那破葫芦，被下药了可没人给你收尸。”
“……”怀蕴清知道子车这话什么意思，他没再开口，只是时不时无情地挥舞手中的鞭子赶路。
“哎哟——终于到地儿了。”子车跳下车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用拳头锤了锤自己的背，他又抡起胳膊，活动了两下。“今儿个累死我了。”
在怀蕴清看来，子车像个重获新生的猴一样，刚从笼子里出来，正在适应新环境。
“老四，你明天去这个村打探打探，看看能不能干一票。”子车重重拍了一下正在卸行李的老四的后背，吓得老四惊了一下，茫然地转过脸。
“行嘞。”老四木木地点点头。
子车好像故意似的又重重拍了拍老四的肩，老四吃痛地龇了龇牙。
“都给我好好干活啊！”
子车忽然喊了一嗓子，正在忙活的伙计都纷纷回应了一句。
“是是。”
子车背着手走进了自己的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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