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天启城归来,暗河三人并未直接返回组织,而是绕道去了一个地方——
一处离暗河据点不远,却隔着一段恰到好处距离的无名山村。
山路蜿蜒,渐次开阔。
当那座村落毫无遮掩地出现在眼前时,苏昌河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审视与不解:
“这就是......‘家园’?”
他环顾四周,目光掠过那些质朴甚至略显简陋的房舍、舍外啄食的鸡犬,最后评价道:
“看着,未免也太过寻常了些。”
甚至,有点穷。
这就是慕明策当年用那些从供奉中暗自截留、本应上交的财物,秘密营建的“退路”与“净土”?
和他想象中的“家园”,相去甚远。
苏暮雨的目光却柔和下来,仿佛这平淡的村景触动了他心中某处极为柔软的所在。
“所谓家园,”他轻声道,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本就该是这般寻常模样,不是吗?”
“什么话都让你说了。”苏昌河耸耸肩,不再纠结。
谢星眠的目光则被村口小径上的一道身影吸引。
那是一名女子,约莫双十年华,面容清丽如初荷。
她穿着一袭浅绿素裙,提着一只半满的竹篮,似要归家,抬眼间恰好望见村口三人。
女子脚步微微一顿,眼中泛起期待,却又带着几分迟疑的色彩。
谢星眠偏过头,带着无声的询问看向苏暮雨——
是她吗?
苏暮雨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上前两步,朝着那女子温声唤道:“朝颜。”
竹篮“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几颗新鲜的野菜滚了出来。
萧朝颜怔愣一瞬,旋即脸上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几乎是跳了起来,朝着苏暮雨快步跑来。
她张开手臂,似乎想像儿时那样扑过去——
苏暮雨却不着痕迹地向后稍退了半步,同时轻咳一声,稳声道:
“好久不见,朝颜。”
萧朝颜扑了个空,手臂停在半空,眨了眨眼,有些不解,但重逢的喜悦很快冲淡了这丝疑惑。
她收回手,眼睛亮晶晶的:“暮雨哥哥,真的是你!”
一旁的苏昌河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玩味。
他慢悠悠地踱到谢星眠身侧。
极其自然地抬起双手,半是搭着、半是虚环地放在她双肩上,以一种略显亲昵暧昧的姿态倾身靠近。
几乎是贴着谢星眠的耳畔,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在场几人都听得清楚的音量,以一种混合着“看好戏”和“挑拨”的语气说道:
“哟,这就是咱们苏家主藏起来的青梅竹马啊?看起来还挺有活力的。”
说罢,他顶着苏暮雨瞬间扫过来的、带着警告意味的目光,非但没收敛,反而嗤笑一声,放下手,改为抱臂环胸的姿势,故意扬声道:
“苏暮雨,你们不是打小认识吗?她怎么叫你‘暮雨哥哥’?你以前不是叫卓月安吗?”
苏暮雨没理会他的调侃,而是伸手将谢星眠轻轻带至身侧,对萧朝颜温言介绍:
“朝颜,这是谢星眠,我的......”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合适的词。
“......非常、非常重要的朋友。”
萧朝颜的注意力其实早就被谢星眠吸引了。
从第一眼起,她便注意到了这位立于两个气质迥异的男子中间的白衣女子。
她就那样立在熹微的晨光里。
山风拂过,素白的裙裾如水纹漾开,仿佛峭壁边缘一捧新雪,纯净得令人屏息。
最夺目的是那双眼睛——子夜深海般的底色中,嵌着一环碎星似的淡金。
眸光流转间,清冷剔透如琉璃映火。
她只是静静站着,便让四周荒村野景黯然失色,仿佛尘世浊气皆在她身畔分流。
不似凡尘客,倒像偶入人间的云中仙,或是自深海之底浮出水面的明月。
苏暮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那惯常冷冽的眉眼,是如何一寸寸化开,柔如春水初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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