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人坐在上座看着跪在下方的灰衣男子,牧然则在一旁站立垂眸看着那人,拇指不自觉的抚摸玉佩上的纹理。
“大人,小人有罪,小人有罪,请大人降罪。”
男子拼命磕头,言语之急切,狠不得让杨大人连问都不问直接把他关起来。
“你先起来,说说看,你所犯何罪。”
男子也就是来投案自首的人名叫何文财,是清瑶城外一个叫苦水村的村民,而让人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是杀害叶柔的人。
“三年前也就是玄景二十五年十一月底那样,也是个大雪天,小人进城给家里那苦命的老母买药……”
玄景二十五年冬,这五天是今年最冷的天,苦水村何文财家里,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一个破木方桌子上放着四个带缺口的陶土碗,一点烛光忽暗忽明,大片阴影打在何文财母子二人身上。
“咳咳…咳…咳…”
躺在床上的何母面色苍白身体消瘦,那一阵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在这无尽漆黑的雪夜里尤为醒耳,气息也忽上忽下似乎是咳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伴随着的是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何文财忧心忡忡的看着老母亲,拍抚着母亲的后背为其顺气,想着母亲年轻时为他劳心劳力落下旧疾,年老了他这个做儿子的却不能为母亲减轻病痛带来的折磨,实在惭愧。
天渐渐开始亮了,外面的风雪也回归平静。何母也自知自己身子快不行了,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搭在儿子的手上,抖着唇说:“儿呀…咳咳…为娘…快…咳…快是不行了,咳咳…柜子里…蓝色麻布…包着…有一两碎银子…还有…二十六个铜板,这是…为娘这些年的积蓄…给…你娶媳妇用的…咳咳……”
何母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好,怕以后没机会了。
何文财哽咽地跪在地上紧紧握着何母枯枝般的手摇着头:“娘…别说丧气话…会好的,大夫说了多喝药,好好养着就没事了…娘,你安心躺着,我这就去买药…这就去。”
何文财把何母放平盖好被子,不顾何母的言语阻拦拿了那柜子里的银钱跑了出去,拜托了隔壁的陈大嫂帮忙照看,从苦水村到清瑶城至少有三四个时辰的脚程,趁着天色还早,赶在关城门前买好药回来。
雪愈发大了起来,何文财被风雪迷了眼,穿着单薄衣物的他蜷缩着身子躲在一处高墙下,刺骨的冰冷一遍一遍的穿过身子,约摸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快冻僵的他发现雪小了,搓了搓手臂立即跑去药铺买药。
结果因为银钱不够,被药铺的药童赶了出去,何文财跪在雪地里祈求药铺先赊一点药给他,药铺掌柜也是认识何文财这个经常给母亲买药的孝子,见雪又见大了起来,人还跪着,心下一软叹了口气,让药童把药给他先收一半药钱。
“谢谢掌柜的,谢谢…”
“唉~你赶紧回去给你母亲煎药吧。”
何文财抱着药包立即向城门跑去。
药铺在清瑶城西,回去的那个城门口在南边,要穿过几条大街以及一条城内河。
就在已经看到石桥的不远处,瞧见一个披着枣红色披风的女子独自走在冷风中。
经过一天,河面上起了薄薄一层冰,一旁的树木挂着冰凌,路上行人寥寥无几,个个都畏手畏脚企图留住身体的温度,而那女子身姿挺立,似不畏这寒冷,看见正脸时,何文财愣住了。
见那女子身姿曼妙面容楚楚动人,尤其是那一双剪水双瞳,雾蒙蒙的十分惹人怜,何文财觉得临村最好看的王秀娟都比不上这人,他就站在不远处抱着药痴痴呆呆的看着。
叶柔独自一人走在河边,思绪万千不着头绪,夫家虽怜她无依无靠欲收留她,可出了那事,她是无颜再留下呀。
事情还要回到昨日酉时末,饭后叶柔同往常一样坐在院中做着女红,手中的针线仿佛活着一样不一会儿一朵兰花就绣好了,又在兰花一旁绣上了竹叶。
“香茶,你说夫君会喜欢我绣的香包?”
叶柔与香茶相识已有两年,感情甚好,香茶在她眼里就是她亲妹妹般,无人之下间的谈话就没有拘着。
“小姐的女红是极好的,少爷一定会喜欢的,况且,少爷那么喜欢小姐,就连的衣物都是小姐所制,那有不喜之理。”
“呵呵!那倒也是。你这丫头就会打趣我。”
“哈哈!……”
香茶还想说什么的,就见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巧云穿着件浅粉色短袄马甲缓步走进来,身后还带着个杏色短袄的小丫头手里拖着碗不知何物的浅褐色汤汁水,见她福了福身,笑着说道:
“婢子巧云给大少夫人见礼了,夫人说大少爷两日便到家了,这行顺利且夫人母家来人了,夫人心里高兴让小厨房做了些补药糕点,各房都有。”
巧云说着停了一下,让身后的小丫头把补药递上前,叶柔听着说夫君两日便归心里高兴,对母亲突然的关心也有些受宠若惊,欣喜的让香茶把补药接下。
“补药,我收下了,回去告诉母亲,柔儿多谢母亲送药了。”
接着巧云又说:
“婢子知晓,夫人还是很关心您的,想着您最近身体不适,就给您送碗补药来,夫人还说了,里头加了常夫人带来的千年人参,大夫说过您身子虚,要补,里头还有些大补的药材,话,婢子带到了,补药您趁热喝,婢子还要去其他房呢,就先行告退了。”
“嗯!下去吧。”
叶柔手指抚摸着碗沿,看着补药不知思绪何处,随声附和,让香茶送人出去。
看着补药叶柔叹了口气,心里想着母亲还是怨她的。
可……心中苦闷却不能对他人明说,就只有香茶能述说一二。
看着汤药叶柔神色复杂,突然手一抬,头一扬。
香茶回来时发现碗已经见底了,叹了口气,见天色渐晚,便劝她回房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