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开始,陈酥就感到莫名的不安。
“酥酥,你怎么了?”刘丽看着面色有些白的陈酥,担心的问道“是不是来事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陈酥勉强的笑笑“没事的丽丽,不要紧。抓紧收拾吧。”
她长呼出一口气,强压下去心中的那种不安感,继续擦着桌子。
说实话,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强烈的不安感了,她记得上一次,还是……她顿了一瞬,没有再任由大脑回忆。
时间太久了,她已经……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没过多久,老板娘蒋婕从后厨走了出来。
“行了,行了。那桌子都快被你们俩给擦出花来了。快点过来,有好事。”
刘丽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蒋婕围裙里面的红包,笑嘻嘻道“老板娘,这半年咱们店收成不错啊。”
蒋婕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就你这个小鬼头眼睛好使,喏,这是给你们俩的红包。今年,咱们店盈利不错,辛苦你们俩了,跟着我起早贪黑的。”
“谢谢老板娘!老板娘威武!”刘丽摸着不薄的红包,兴高采烈的给蒋婕来了一个熊抱。
陈酥也接过红包,开心一笑“谢谢蒋姐啦!”
看着手中的红包,刚才那种不安感稍稍消散了很多。
过完今年,就是完完整整的五年了。
“行了,这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俩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吧。天黑,你们俩回家都小心点啊。”
蒋婕嘱咐道。
刘丽看了看手机,随即露出甜蜜的笑容“你放心吧,蒋姐。我男朋友来接我。”
看着刘丽那一脸的甜蜜,蒋婕打趣道“呦呦呦,这就是你们小年轻说的秀恩爱?”
刘丽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片粉红色。
看到这样的刘丽,陈酥忽然想到,高一那年的暑假,她去做兼职,在每一个下班的晚上都会在门口看见那个高高的男孩。每一次,他来的都会很早,每一次都会给她带不同的好吃的。当时,店里的店员都羡慕不已,悄悄问她“你是从哪里认识的这个帅气又贴心的男朋友的?”
那天晚上的回家路上,她吃着他买的酥饼,对他说“店里的姐姐问我是从哪里找到你这个帅气又贴心的男朋友的。”
男孩原本想要拂去她身上雪花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的耳朵不知是被这漫天雪花所亲吻导致的,还是,那句“男朋友”。
那天晚上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他没有回答,她也没继续问下去。
可是,在那时的陈酥心里,她只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不重要,他的回答是什么也不重要。因为,那时的他们总以为来日方长,很多话他们都可以以后找到一个适合的时机,慢慢的,静静的与彼此诉说。
“小酥,小酥,”蒋婕看着心神不宁的陈酥,轻晃了晃她“你怎么了?你要是害怕,我就开车送你。”
“我也可以送你的,酥酥。”
看着为自己担心的两个人,陈酥的心底涌现出一阵酸楚“别担心啦你们,小孩子才会怕黑,我都多大啦。”
一个不知“死过”多少次的人,怎么可能会怕黑呢。
当陈酥收拾妥当一切,准备离开时,蒋婕突然叫住了她“小酥,你等一会。”
陈酥看着拎着两大包的蒋婕,有些疑惑“蒋姐,这是?”
蒋婕笑呵呵的说“不是不是,这里面啊有我女儿不穿的衣服,丢了怪可惜的。我看你和她身形差不多,就寻思给你拿来两件。还有啊,这天气这么冷,我那个房子啊供暖不好,姐给你买了一个小太阳啊。”
陈酥看着那满满登登的两包东西。鼻子一下子就酸了,声音也有一些哽咽“姐,这东西……”。还未等她将话说完,蒋婕就将东西放在她的手上,替她裹了裹衣服就推搡着她离开“行了,行了。赶紧回家吧啊,路上小心点,别摔着。”
陈酥看着如墨一般黑的夜,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那浊气到了空气中似乎是经不住如此寒冷的温度,便瞬间变成了一缕白烟缓缓消散在空中。
蓉城的冬天实在是冷,陈酥想。
即使太阳挂在天上一整天,外出的人们还是不能感受到丝毫暖意。
可是……
对于陈酥来说,这里还是温暖的。
这座城市中细微的善良,使温暖在这个严寒的冬季,在她的心里面慢慢蔓延开来。
有这份“温暖”在,她想,无论多么寒冷的冬天,她都不会害怕了。
陈酥穿过车水马龙的闹市,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穿过阴暗狭长的小道,最终来到一处有些破败的楼房处。
这是一处很老的房子了。
他的大门,说实在的都算不上是一个大门,只不过是有一个框罢了。门上的铁锈已经快把他仅有的青绿色全部都腐蚀没了,晃晃荡荡的铁门就像是一个喝醉酒的醉汉一样,摇摆不定,任由来人摆弄。轻轻一推,那“嘎吱”的声响如同破锣般,刺得人们耳朵生疼。
院子里很黑,没有照明灯。只得借路灯的光,透过来几丝微弱的光亮。楼房原先的颜色实在是难以看出来了。外墙的水泥大片脱落,裸露出里面泛黄且粗糙的砖块,可是上面不知何时被哪一个调皮的孩子用涂鸦在上面乱涂乱画,使得本就“不堪入目”的外墙更加“雪上加霜。”乱糟糟的电线像是一团团纠缠不清的蜘蛛网般,胡乱的交织在一起,还有几根“落单”的随意的耷拉在楼房的一侧,默默承受着刺骨的寒风。
从大门到单元门的路并不平坦,坑坑洼洼,不知道你走的那一步会哪一个坑给绊倒而扭伤了脚。再加上下雪,这条通往回家的路就显得更加艰险。
不过,对于陈酥来说,这都不算什么。
有些时候,刘丽很好奇,她不明白为什么都是差不多的年 纪,可是陈酥却是如此的稳重和成熟。
每一次她问这个问题时,陈酥总是笑着,然后目光深邃的看着她说“有时候,幼稚是一种旁人羡慕不来的福气,你是幸运的。”
若是有人替自己遮风挡雨,谁又愿意将自己如此武装。
陈酥走到单元门口,她咳了一声,漆黑的楼道里没有任何反应。
灯又坏了。
陈酥借着从布满灰尘和油漆的窗子射进来的微亮的月光,一步一步的往上走着。
其实她是怕黑的,只不过……那是以前了。
她还记得以前因为怕黑,所以一直不敢一个人走漆黑的楼道。后来,他的父亲就把整个楼道的灯都换了。那天晚上,她吃着妈妈做的糖饼,看着满头大汗的父亲在漆黑楼道里上上下下。不一会,整个楼道就都亮了起来。
“这样咱们的酥酥就再也不怕黑了。”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
那天的月光格外明亮,那天的夜晚格外的短,那天的糖饼也格外的好吃。
“呼。”陈酥停在了三楼,她往上提了提袋子,动了动有些酸的胳膊。
这个蒋姐,肯定又给我拿了不少东西。
想到这,她感动又无奈的笑了。
当她走到三楼一半时,四楼的灯亮了起来。这是她自己修的,因为,陈父曾经说过,无论日子过成什么样,自己家门前一定得要亮亮堂堂的。
通过暗黄的灯光,她看到了一个黑影。她轻笑,一定是五楼的乐乐又在准备吓自己。只不过,这一次他藏得不太高明。
“乐乐,你这次可……铛!”
包袱突然掉在了地上,惊起了一片尘埃。
黑影原本是靠在墙上低头睡觉的,听到了陈酥的声音,随即抬起头,恰好看到了站在拐角处的陈酥。
暗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将他的面容衬得朦胧而神秘。
真奇怪,这种灯光明明不好看。可是,却在他的身上显示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凝固。
他未站起身,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不知所措的她。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打破这寂静。
“回来了,酥酥。”
他的语气平稳,仿佛这句话本就是他应该说的。
他的嗓音有些低沉,还参杂着几分沙哑,和陈酥记忆中的那个清冷的声音并不一样。那一声“酥酥”,似具有魅惑一样,将她好不容易尘封在心底的那段回忆,再次勾起。
“周淮序,你可真无聊!”
“周淮序,你怎么这么聪明?那么难的题你都会!”
“周淮序,我妈叫你今天去我家吃饭,她可是做了很多好吃的呦!”
“周淮序!”
“周淮序!”
“周淮序……我走了。”
陈酥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那种不安感了,她晃了晃脑袋,深深呼出一口气,看着面前的男人,用力压下心中所有的情绪,淡淡一笑“周淮序,好久不见。”
五年,的确够久了。
周淮序。
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