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失所爱

往后一个月——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海风咸涩涌进鼻腔，焕意攥着丝绒戒盒的手在发抖。

定制戒指内侧刻着的“星羽&焕意”还带着温热，999朵玫瑰在沙滩上拼成的心形在暮色里泛着血一般的红，可它们的主人，此刻正躺在抢救室的冷光灯下。

星瑶僵在病房门口，衣服口袋里藏着的生日蛋糕钥匙扣硌得生疼。

半小时前她还在和航宇争论该把烟花摆成蝴蝶还是星星，手机里还存着焕意发来的玫瑰布置图，配文是“等他看到肯定要哭鼻子”。

此刻监护仪刺耳的蜂鸣撕碎了所有期待，她看着医生反复按压星羽单薄的胸口，胃癌早已将爱人折磨得脱了形，光头在蓝白病号服的映衬下，像朵即将凋零的苍白雏菊。

“让一让！准备除颤！”护士推着仪器撞开人群，星瑶被挤到墙边，后背撞上窗台的玻璃花瓶。

那是焕意昨天送来的向日葵，花瓣蔫头耷脑地垂着，水珠顺着瓶壁蜿蜒而下，在她手背烙下冰凉的痕迹。

走廊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其他病房的患者和家属也纷纷探出头来，又在看到抢救室的场景后默默退了回去。

航宇匆匆赶来，手里还拎着没来得及放下的烟花筒。

他看着星瑶苍白的脸色，喉结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两人就这样站在走廊里，听着抢救室里传来的指令声和仪器的嗡鸣，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焕意跌跌撞撞地冲过来，玫瑰花瓣沾在他帆布鞋上，随着奔跑不断飘落。

他看见抢救室门上亮起的红灯，听见星瑶颤抖的“对不起”，突然想起化疗最痛苦的那段日子，星羽总笑着说自己光头像卤蛋，说等病好了要和她去海边种玫瑰。

“患者心跳骤停，继续胸外按压！”医生的声音从病房里传出，字字如重锤敲击在焕意心头。

他感觉双腿发软，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手中的丝绒戒盒掉落在地，却无人在意。

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和星羽相处的点点滴滴——第一次在校庆见到他，他是多么的灿烂且阳光，第二次次在医院相遇时，星羽戴着大大的毛线帽冲他微笑；化疗期间，星羽疼得说不出话，却依然紧紧握着他的手；还有那些在病房里互相依偎，说着未来计划的夜晚……

监护仪尖锐的长鸣撕裂空气的瞬间，星瑶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眼前的世界开始剧烈晃动，弟弟苍白的脸在各种管线的缠绕下越来越模糊。

“患者瞳孔散大！”医生的声音像来自遥远的深渊。

她跌跌撞撞扑向病床，却被护士死死拦住。

双手在空中徒劳地抓着，只抓到一片冰凉的空气。

记忆突然闪回小时候，弟弟扎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举着糖葫芦追在自己身后跑；他第一次考满分时，眼睛亮晶晶地把奖状贴在冰箱上；还有昨夜他虚弱地朝自己笑，说等病好了要吃她做的糖醋排骨。

“抢救无效，宣布死亡时间23点02分。”这句话像一柄重锤砸在天灵盖，膝盖一软重重跪在地上。

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喉咙里发出不受控制的哭喊。

星瑶拼命往前爬，指甲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只想再摸摸他的手，再听他叫自己一声姐姐。

星瑶在痛哭着，同时这样的还有焕意。

焕意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前泛起大片光斑。

隐约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身体被人架起来，可所有的声音都像是隔着厚重的棉花。

胸腔剧烈起伏，却怎么也吸不进足够的空气，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抽气声，直到黑暗彻底将他吞没。

等再次醒来时，脸颊上的泪痕已经干涸，而病房里只剩下寂静。

星羽的床位空荡荡的，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心脏像是被人挖去了一块，钝痛从胸腔蔓延到四肢百骸，泪水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涌出，这次却再也哭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