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最后，我们默契地也只能说一句再见。

再遇见他时，是五月的最后一个雨天。

气温已经热得可观，冷意抓住最后一点尾巴，在五月份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天中发挥了彻底。降温得太反常，以至于我昨夜睡得很浅。

陷进柔软的床单里，鼻尖先闻到晒得很蓬松的阳光的味道，就像置身在很年轻的夏天，光线轻轻穿过眼皮，勾起的温暖让人禁不住想流泪。

但其实我都知道，睡不着和流泪都只是借口，粗糙又劣质，但真正难过的大概是没人会去推敲。

我今天又遇见他，在我们之前常去的街口，站在往左拐的第三家商店。那家小店的女主人在门口养了几株大马士革玫瑰，在五月浅青的天色里很含蓄地盛开。银针般的雨丝细密地织着，从房檐滴落时掉在某片花瓣上，带着淡粉的香气在地面溅开，仿佛是新生的又一朵花卉。而他就静静地站在屋檐下，风轻拂而过，但却是我的心在微微摇曳。

我站在那里，甚至有些手无足措，好像是第一次遇见他一样。

我不喜欢下雨天，是因为我不喜欢她潮湿的双眼。

我们在出租屋的阳台上分手，坐在很早之前买的老旧藤椅上，是她的品味。我亲手调的茉莉柠檬水放在中间的小圆桌上，我没怎么喝，她的那杯却快要见底。于是我把我的轻推过去，她新做的美甲贴着钻，反射细小的光线。如果忽略掉沉默，那么这只不过是一场轻松的夜晚。

但是玻璃杯在桌上划出一道痕迹，我们的感情好像也蒙了灰。

一定坐了很久，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去给我们写上句号。她最讨厌分别，所以今天特地伪装成镇定的态度，无懈可击，却在接过那杯水的时候指尖轻颤了一下。

风无数次地往返，树影婆娑，摇下一地的月光，记得刚开始也是这样的好天气。我们两个是不是都太懦弱，还是人长大后，最初的勇气也随着照片的定格，永远留在了过去。

最后是月亮坠进了黛色的楼房后，我们两个终于在泛冷的晨曦中站起来，藤椅抗议地吱呀了两声，比现在的我们要默契很多。因为在我伸出手时她却张开了怀抱，略显滑稽的一幕让我们俩都笑了起来，她笑得尤其大声。等到后面终于停下来，我看见她脸上的泪痕，结果这人先大惊小怪地叫起来，说我眼睛怎么那么红。

可能因为我们两个都在梅雨季吧。

分别时既没有握手也没有拥抱，我想我错了，我们还是很有默契的。出租屋快要被搬空，属于我们的东西早就不见。那两把椅子被留在了那里。你自顾自说它们会不会生锈，站在楼下抬头看去，视线被一部分叶子挡住。房东当时看我们搬进来时，忽然摇着头说院子里应该有棵树，不然看着太空旷寂寞。于是我们当初亲手种下的，不知不觉已经长得很高了，在阳光下泛着浓烈的青绿。你又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跟我讲。

它们估计是不会生锈，但我觉得有很大可能会发芽。

退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