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阿然被召回了本家。
他看见了下床站起来的少爷,心中最先产生的是惊喜,随后涌上一些恐慌,可是惊喜压过了恐慌:“少爷你可以下床啦!”
然后他看着张正唇边带着温柔包容的笑,对他道:“阿然看好。”
阿然永远忘不掉此时张正舞剑的样子,白衣若仙,飘飘乎如遗世独立。
剑止,张正背剑而立:“阿然看清了吗?”
他舞的是张家剑法的全式,阿然练的不全。
阿然点头,张正自带上位者的威严:“阿那然,跪下。”
阿那然恍若隔世,除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张正复述的那句阿那然,这次阿那然第二次在他口中听见他的大名。
阿那然应声跪下,张正不急不缓地走来:“伸手。”
阿那然照做,只见张正郑重地将象征着张家家主的黑剑放到了阿然:“从今以后,我就是你。”
世间再无死士阿那然,只有张正。
而他张正会作为阿那然死去。
阿那然错愕地猛地抬头,他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是手中推拒,张正压住剑:“那日的新药是我特地命人买的,名叫玉溯丸。服下后能令我如常人一般,但会加速我的死亡。”
“阿然,我已经服下了。”看着阿那然含起泪水的眼睛,张正也红了眼眶:“我的死已是定局,接剑。”
阿那然颓然地垂下头,泪落在地上,握住了那把象征着身份的黑剑。
张正安慰般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阿然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阿那然泣不成声。
……
“张正”的状态不太对,更蔫巴了。
所以在“张正”又一次回本家的时候,燕爻留了个心。
雨夜。
“张正”踏着泥泞匆匆而来。
“什么人?”挖坑的家仆警觉地握剑,看见张正那张脸时又归了剑:“少主,是家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他死在泥泞里!!为什么要让他成为孤魂野鬼!!!
阿那然忍着这些负面情绪,怒斥:“滚开!”
仆从不动,阿那然忍得快要浑身颤抖了,语气中带着杀意:“滚开!!”
“是、是!”仆从赶紧保小命地退开。
阿那然沉默着走去揭开了蒙住张正的黑头套。
张正故作镇定地笑笑:“没等到你就被带到这了。”
燕爻听着张正说着要阿然照顾好张家、照顾好他的兰花……还有她,看着黑衣黑剑的阿那然给张正带上头套,经历生离死别麻木又狠绝地离开。
家仆上前将白衣的张正抬进挖好的坑中,一下一下地将泥泞得冰冷沉重的土盖到张正身上。
一朵洁白的花凋落在大雨之中,与泥土化为一体。
燕爻看着逐渐被掩盖的人,心跳好像变慢了,不知道想起什么。
人之命数天定,可是她想逆天改命。
悄然落地,燕爻敲晕了埋坑的仆人,徒手扒开了粘腻的土。
湿冷沉重减轻,等着窒息而亡的张正有些疑惑地被拖拽起来。
燕爻蹲在坑里,注视着白衣变泥衣的张正,在他想要询问的时候拉下了黑色的头套。
张正看见燕爻的时候惊得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不自己照顾我?”燕爻堵住张正要问出口的话。
张正垂着眼睛,雨与泪分不清,他轻声道:“阿爻,我要死了,阿然喜欢你……”
燕爻面无表情地咬破手腕上的大动脉,鲜血涌出,张正的鼻尖一片血腥味,他愕然抬头,燕爻也在此时张开完好的手捏住他的下颚捏开他的嘴巴,流血的腕怼了上去,她道:“我知道了。”
滚烫、铁锈味的液体涌入喉间,呛得张正只能吞咽来缓解那些窒息感。
血液中带着的充沛的灵气让他被雨水浸透的身体热起来,千疮百孔的身体也被这些浓厚的灵气修补。
燕爻的面色苍白起来,天地间最纯正的灵气补充着她的亏损。
感受到张正体内的生机后,燕爻才放开他,捂住了冒血的手腕,在张正狼狈地咳嗽中他看着伤口以极速修复如初看不见一点瘢痕。
燕爻不给他解绑,抱起他或者说端起他:“我要你活。”
雨夜突然打了一声雷,盖住了燕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