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公孙延再次返回祠堂,手掌贴在河神像斑驳的金漆上,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祠堂内香火缭绕,村民们供奉的愿力如蛛丝般缠绕在神像周身——那是凡人最纯粹的恐惧与祈求,正是逆熵五源最好的养料。
“贪源,吞。”
掌心赤纹骤亮,神像内沉积数十年的愿力被强行抽离。一缕缕乳白色因果线顺着指尖涌入体内,公孙延能清晰感受到贪源的饥渴:那些混杂着绝望与希冀的愿力被碾碎、提纯,最终化作赤色逆熵值,沿着经脉汇入胸口五源。寂灭斑的黑纹微微震颤,向手腕回缩半寸。
(备注:熵逆五元:窃火者掌控的五种本源力量,可操控因果、对抗熵增。每次使用需要消耗逆熵值。
贪源(赤):吞噬因果线,掠夺他人存在痕迹(记忆、修为等)。代价是加速寂灭斑蔓延。
嗔源(青):焚烧因果线,转化为高效逆熵值。代价是释放熵增污染自身。
痴源(浊):扭曲因果,植入执念操控他人。代价是丧失自身情感。
慢源(灰):局部冻结时间,延缓熵增。代价是感知力衰退。
疑源(黑):崩解因果链,制造群体混乱。代价是自身因果受损。 )
吸收中,公孙延回忆起这世界的有关信息。
此方世界分凡人层与修士层,由两大组织镇守——凡人层受“耕世会”管辖,禁绝一切因果修行,违者诛九族。而唯一晋升途径:通过十年一度的“点因果”大选,比试者在三炷香内操控十根因果线即为合格,为了不泄露因果的秘密,不合格者将当场诛杀。
而修士层由“断岳盟”掌控,修士修为共有五境 。
缠丝境:操控百根因果线,可影响凡人命数。
结网境:编织因果网,篡改群体记忆。
铸器境:将因果线炼成法器。
化域境:展开因果领域,扭曲局部规则。
破界境:将因果化为神器,撕裂凡人层与修士层壁垒。
前世,公孙延就是铸器境,冒险盗走熵逆五源,引来化域境的天机阁阁主追杀。
此刻,夜色如墨,吸收完愿力的公孙延立于河畔,掌心五源流转。前世记忆如刀刻入魂——两千年前的同一天,他因不忍见童男童女被献祭,冒死揭穿村长与粮商的阴谋,却被跛脚姑母下药迷晕,捆作“亵渎河神”的祭品抛入洪流……
他屈指轻弹,痴源浊光没入神像。明日“求雨”时,所有跪拜的村民都将被植入一道执念——“公孙延是河神转世”。与此同时,疑源黑雾蔓延,潜汝村长家,悄然渗入村长的银角子,那些贿赂因果将被篡改,加深村长与其他“伙伴”的猜疑。
“凭我现在的力量,对村民也只能暂时做到这些了……” 公孙延看那些消耗出去的逆转熵值,心中想着。他心神一转,剩余的逆熵值被调出,火红的火光,映射着公孙延清瘦而邪魅的脸庞。
“该出发了。”
子夜的寒风裹挟着腐朽的气息,吹拂过上游堤坝。公孙延立在坝顶,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影。新筑的土坝在月色下显得格外脆弱,裂缝中渗出细流,如同一道道伤疤。他抬手拍开酒坛的泥封,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烈酒倾泻而下,顺着坝体流淌,在干燥的土地上画出蜿蜒的黑色河流。
“焚化吧。”他轻声呢喃。
指尖燃起幽蓝的火焰,嗔源的力量在掌心跳跃。火舌舔舐酒液的刹那,十丈高的土坝瞬间化作冲天的火柱。火光映红了整片天空,浓烟蔽日,遮蔽了星辰的光辉。公孙延望着这壮观的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火光中,他仿佛看到了整个修真界的命运——燃烧、毁灭、重生。
“走水了!快堵住!”巡夜私兵的叫喊声戛然而止。公孙延的目光落在那些士兵身上,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绝望。痴源的力量如同毒蛇般钻入他们的识海,将最隐秘的恐惧无限放大。
领头的伍长猛地捂住嘴巴,喉咙里发出一阵干呕声。在他眼前,同袍们的身影开始扭曲、变形,化作青面獠牙的恶鬼。那些恶鬼挥舞着锈迹斑斑的刀剑,朝着他扑来。伍长踉跄着后退,手中的刀几乎要脱手而出。他的额头上布满冷汗,视线开始模糊,仿佛置身于地狱之中。
年轻的兵卒更是彻底崩溃了。他们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尿湿了裤裆。一个士兵抱着头,发出无声的尖叫,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至极的画面。另一个士兵则死死盯着自己的战友,眼中充满了疯狂与恐惧。
公孙延站在火光中,冷眼旁观这一切。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心策划的戏剧。这些士兵的恐惧如同一股股细流,顺着因果线涌入他的体内。他能感受到贪源在贪婪地吞噬这些恐惧,将它们转化为逆熵值。寂灭斑在他的腕部微微发烫,仿佛在提醒他:每一次利用因果线,都会加速自身的熵增。
河水咆哮着冲垮了焦黑的坝体,浊浪滔天,裹挟着火光与尸体奔腾而下。公孙延站在翻涌的浪涛中,任由水流冲刷着他的身体。他的目光穿过层层浪花,望向下游的方向。那里是村庄,是祠堂,是即将成为祭品的童男童女。
“恐惧是最好的养料。”他喃喃道。
河水渐渐平息,只剩下零星的浮尸随波逐流。公孙延深吸一口气,指尖泛起一丝寒意。慢源的力量在他体内流转,延缓了时间的流逝。他弯腰捞起一具浮尸,将其拖到岸边。因果线如同蛛丝般缠绕在他的掌心,将这些士兵的命运与他紧密相连。
“你们的恐惧,将为我续命。”他低声说道。
公孙延将尸体一一拖到岸边,用慢源的力量将它们固定在原地。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一片密林中,那里有一处隐秘的山洞。山洞深处藏着一条地下暗河,是他在前世就发现的秘密。他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容,指尖泛起一丝黑光——疑源的力量开始发挥作用。
尸体化作一缕黑烟,顺着地下暗河飘向远方。河水被引导至山洞深处,在暗河中形成一个巨大的蓄水池。公孙延站在蓄水池边,感受着水面上升带来的压力。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看到了明天祠堂内的场景——村民们跪拜在河神像前,虔诚地等待着雨水降临。
“雨,总会下的。”
河水在暗河中静静流淌,等待着求雨时刻的到来。公孙延转身离去,月光洒在他的背影上,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他的嘴角依旧挂着那抹笑容,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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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未露,祠堂前已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老槐树上挂满褪色的红绸,三斗陈米堆成小山,酒坛上的泥封裂开细纹,散出浑浊的酒气。公孙延披着姑母连夜缝制的麻布祭袍,袖口绣着歪斜的螣蛇纹
“吉时到——”村长拖着长音,桃木杖重重顿地。
公孙延踏上祭坛,指尖轻抚酒坛边缘。贪源在皮下蠕动,他能尝到酒液中掺杂的砒霜味——昨夜姑母偷摸倒进去的“保命符”,若他失败,这坛毒酒便是她向村长表忠心的投名状。
“河神在上!”他忽然高举双臂,麻布祭袍滑落,露出腕间寂灭斑。黑纹在晨雾中泛着幽光,如活物般扭动。
村民们齐刷刷跪下,额头抵住冰冷的青石板。跛脚姑母缩在人群最外围,手却悄悄伸向供桌上的陈米——她袖袋里藏着布袋,准备趁乱偷走几把。
公孙延指尖燃起嗔源青焰,火舌舔舐酒坛。砒霜被焚成灰烬,酒液却诡异地凝成一道水龙卷,盘旋在祭坛上方。村民们发出惊呼,几个胆小的孩童尿湿了裤裆。
“河神赐雨!”他暴喝一声,痴源浊光没入地下。蓄水池的闸门被无形之手拉开,暗河之水顺着昨夜埋设的陶管涌出。水流在慢源的操控下化作细雨,却因混入焦尸碎末,呈现出诡异的墨色。
“神迹!真是神迹啊!”村长突然扑倒在地,袖中银角子叮当乱响。痴源早已篡改他的认知——此刻在他眼中,墨雨变成了金色甘霖。村民们跟着叩首,恐惧与狂热的愿力如潮水般涌向祭坛。
公孙延闭目享受这股洪流。贪源在胸口鼓胀,将愿力碾碎提纯:老妇人为病儿祈福的执念最纯净,赌鬼祈求翻盘的贪欲最腥臊,村长渴望权势的野心最粘稠……寂灭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至手肘。
雨幕中忽然混入一片枯叶。
公孙延猛然睁眼,看见黑袍人立在祠堂飞檐上。青铜面具折射着雨水的冷光,凝固的时空流缠绕其身,墨雨在触及他衣角前便蒸发成雾。
“伪造神迹的小把戏。”黑袍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你以为能骗过因果秤(衡量因果价值的法则工具,评估善恶与代价。)?”
公孙延袖中疑源黑雾悄然凝聚,面上却笑得虔诚:“比起断岳盟用‘点因果’骗凡人献祭百年阳寿,我这雨还算实在。”
黑袍人指尖弹出一枚因果琥珀,其中封存着公孙延昨夜焚坝的画面:“你在加速熵增。”
“不,”公孙延忽然掀翻供桌,陈米泼洒如雪,“我在喂养它。”
贪源赤芒大盛,村民们突然集体抽搐。他们额间浮现血色纹路,昨夜被植入的因果种子在此刻发芽——两百道因果线刺入黑袍人体内,全是凡人最肮脏的记忆:母亲掐死病婴的颤抖,丈夫典卖妻子的麻木,孩童偷食供品的罪恶……
趁黑袍人僵直的刹那,公孙延使用慢源。时空凝滞的间隙,他贴近对方耳畔:“告诉你的主子,若再阻我,我就把凡人层的脓疮全掀开——看是你们清理得快,还是熵增爆发得快。”
申时三刻,墨雨停歇。
祠堂西厢房内,公孙延把玩着从黑袍人身上落下的半片青铜面具。二十名孤儿跪在草席上,额间烙印着贪源赤纹——他们将成为第一批因果牧人。
窗外传来姑母尖锐的哭嚎。那袋偷藏的陈米正在她怀中燃烧,痴源植入的幻象让她坚信自己怀抱着死去的儿子。村民们却视而不见,他们忙着用陶罐接取“神雨”,浑然不觉水中漂浮的焦尸碎末。
公孙延推开木窗,望着远处山峦。
他屈指轻弹,一滴墨雨悬浮空中。
雨珠里映出下游百里外某座城池,豪族老爷们正在高楼赏雨,浑然不知他们的粮仓地底,疑源黑雾正渗入每粒稻谷。
“该收网了。”
寂灭斑在笑声中微微发烫,像一条苏醒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