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太子大婚之夜。
红烛高烧,映得满室喜气洋洋。龙凤呈祥的帐幔低垂,金线绣成的百子千孙图在烛光下流光溢彩。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合欢香,甜腻得几乎令人窒息。
贺峻霖穿着一身繁复华贵、绣满了金凤祥云的太子妃嫁衣——本该属于新娘的服饰,此刻却穿在他身上。大红的锦缎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如纸,唯有唇上被宫人强行点上的胭脂,红得刺眼,如同饮血。
他静静地坐在铺着大红鸳鸯戏水锦被的婚床上,头上盖着同样绣工精致的龙凤呈祥盖头。繁复沉重的赤金凤冠压得他脖颈生疼,他却仿佛毫无所觉。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嫁衣袖口繁复的金线刺绣,指尖冰凉。
殿外隐约传来宴席上的喧嚣声浪,丝竹管弦,觥筹交错,恭贺之声不绝于耳。
殿门被推开,又轻轻合上。一股淡淡的酒气混杂着脂粉香飘了进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床前。
是陈氏女。他的太子妃。此刻也应是凤冠霞帔,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自己的夫君掀开盖头。
贺峻霖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盖头下的眼神空洞地望着眼前的一片血红。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终于耗尽了所有的耐心,或者被那甜腻的合欢香熏得无法忍受。他抬起手——那只骨节分明、曾经温柔地拂去血污的手,此刻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决绝,猛地掀开了自己头上的龙凤盖头!
沉重的凤冠珠翠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阵叮当乱响。
赤金流苏晃动,刺目的烛光瞬间涌入视野。贺峻霖微微眯了下眼,适应了光线。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摇曳的烛火,越过满室刺目的红,直直地投向站在床前那个同样穿着大红嫁衣、盖着盖头的新嫁娘。
殿内侍立的两名喜娘和几名宫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脸上血色尽褪,僵在原地,手足无措。
贺峻霖却仿佛没有看到她们的存在。他的目光牢牢锁在那顶绣着金凤的盖头上,嘴角缓缓勾起,那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诡异,最终形成一个极其灿烂、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弧度。
他缓缓站起身,赤金凤冠的流苏随着他的动作剧烈摇晃。他朝着那静立的新嫁娘,用一种清晰无比、带着奇异亲昵又无比森然的声音,含笑说道:
“严将军……”
他顿了顿,笑容愈发灿烂诡异,目光灼灼,仿佛穿透了那层盖头,看到了一个并不存在的身影。
“……平身。”
“轰——!”如同惊雷在死寂的殿内炸响!
喜娘和宫女们如遭雷击,瞬间面无血色,惊骇欲绝!一个胆子小的宫女直接瘫软在地,筛糠般抖成一团。太子妃盖头下的身体也猛地一颤!
满室的喜庆气氛瞬间冻结,化作一片令人窒息的恐怖死寂!只有红烛燃烧的噼啪声,格外刺耳。
贺峻霖却仿佛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他低下头,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极其温柔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嫁衣袖口上那用金线密织的、象征吉祥如意的缠枝莲纹。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着情人的脸颊。
烛光跳跃,映着他苍白脸上那抹诡异的笑容和唇上刺目的胭脂红。
他凝视着袖口那耀眼的金色,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带着无尽痴缠和梦呓般的语调,低低呢喃:
“你看……”
“……这次,没沾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