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林清越于檀香燃尽的最后一缕轻烟中缓缓睁开双眸。铜盆内,原本用于卜算的符纸此时已化为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水。这已是第三十七次,卦象毫无例外地指向城西苏家老宅,她不禁轻叹一声,那声音里带着几丝无奈与沉重。随后,她熟练地将桃木剑缠上那浸过黑狗血的墨斗线,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种庄重的仪式感。恰在此时,檐角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清脆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一片槐花瓣悠悠飘落,林清越伸手接住,不料指尖瞬间被灼出一道红痕,似是被烈焰舔舐过一般。她心中一凛,暗道:那东西竟有如此能耐,隔着十里之遥便能催动煞气,看来此行定不会轻松。
甲清越师姐!
甲观主闭关前说……若见血月凌空……
小道童捧着青瓷盏跌跌撞撞地闯进来,
林清越我知道
她截断话头,将最后一张雷符压进剑柄。镜中映出窗外异象,本该皎洁的满月边缘泛着铁锈色,像一只充血的眼球悬在苏家哥特式别墅的尖顶上。
苏家雕花铁门挂着警方的封条,林清越用指尖轻抚门环上的两道交错抓痕——深三寸,带尸毒。她退后半步捏诀,袖中的黄符自燃成碧色火球,照出门内蜿蜒至二楼的血迹,在阴阳眼下呈现出诡异的孔雀蓝。
出租车司机在后视镜里偷偷瞥了第五眼时,林清越终于缓缓收起了手中的罗盘。几乎与此同时,计价器的数字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驱使,开始疯狂跳动起来,车载广播也仿佛受到了惊吓,“滋啦滋啦”地响个不停,从那里面断断续续飘出的竟是民国时期的老唱片旋律,宛如幽灵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林清越“师傅,靠边停吧。”
林清越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只见她指尖轻轻一弹,一枚铜钱稳稳地钉在仪表盘上,刹那间,刚刚还弥漫于车内的那股阴寒之气如同潮水般迅速消退。直到这时,司机才恍惚地发现,车子不知何时已经开到了护城河边,抬眸望去,对岸那座废弃戏楼的轮廓在红月的映照下,恰似一座巨型棺材般静静地矗立着,令人不寒而栗。
陆沉“特案组的?”
穿皮夹克的男人从警戒线后转出来,证件上“刑侦队长陆沉”几个字泛着淡淡金光。林清越的视线落在他颈间的狼牙吊坠,那分明是炼化过的睚眦齿。
陆沉“苏太太在等您。”
陆沉侧身让路时,战术手电的光束扫过楼梯转角,墙纸牡丹纹里渗出粘稠液体。林清越假装没看见他悄悄抹在门把手上的朱砂,这警察显然知道今晚要对付的绝非普通凶犯。
主卧里,梳妆镜被一层黑布庄重地覆着。四十岁的苏婉裹在一袭真丝睡袍之中,她静静地站着,一种说不出的氛围在房间里蔓延。不经意间低头或是转颈时,脖颈处一道若隐若现的青紫勒痕触目惊心,在那细腻白皙的肌肤上,这道痕迹如同不速之客般突兀又令人揪心。
苏婉“大师请看。”
她轻轻掀开那层黑布的刹那,镜面宛如平静湖水突被投入石子,泛起层层神秘的涟漪。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期中的人影,而是一件仿佛承载着无数悲怆故事的戏服,上面斑驳陆离的血渍,宛如一朵朵触目惊心的殷红花朵,在黯淡的光线里无声地诉说着往昔的惊悚与哀伤。
林清越“五星镇彩,光照玄冥!”
林清越剑指轻点镜面,刹那间,符咒触及之处竟传出如皮肉烧灼般的滋滋声响,这声音在寂静之中显得格外刺耳。镜中那身戏服仿若被赋予了生命,水袖无风自动地立起,与此同时,一阵混杂着胭脂香气与刺鼻尸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心惊。她旋即转身,墨斗线自手中甩出,稳稳地缠住了镜框,紧接着,她用桃木剑尖挑破自己的食指,以精血为墨,在虚空中缓缓画出血色的八卦,每一道笔画都仿佛带着决然的力量。
八卦图印上镜面的刹那,整栋别墅仿佛被无形巨力撼动,地动山摇。苏婉像是被一股邪祟之力附体,突然发出低沉而沙哑的嘶吼,那声音竟透着几分男人般的粗犷。她的十指迅速发生变化,乌黑且锋利的指甲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暴涨而出,毫无征兆地抓向陆沉。林清越反应敏捷,反手掷出铜钱剑。那铜钱剑带着破空之声疾驰而去,剑身穿过苏婉胸口之时,奇异的一幕出现——并未有鲜血溅出,而是大团大团潮湿的头发如同黑色的雾气般弥漫开来,令人毛骨悚然。
陆沉举枪的手稳如磐石,枪口精准地对准苏婉的眉心。那枚刻着古老梵文的银制弹头,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一丝冰冷的寒光。随着一声闷响,苏婉应声倒下,与此同时,梳妆镜仿佛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轰”然炸裂开来。林清越眼角的余光瞥见无数苍白的手臂从镜框的裂缝中缓缓探出,那些手臂如同从地狱伸来的索命之手。最后出现的那只手腕上戴着翡翠镯子,镯子上方,一颗朱砂痣赫然在目,与苏婉眉间的朱砂痣一模一样,这一幕让林清越的心猛地揪紧,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和疑惑瞬间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