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岁那年（中）王橹杰视角
梧桐叶落得满地都是，我踩着枯叶上楼时，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两圈才对上齿。推开门就闻到一股焦糊味，陈浚铭正蹲在厨房地板上，对着一锅黑乎乎的东西发呆。
“又做什么黑暗料理呢？”我走过去揉他的头发，指腹蹭到他后颈的碎发，比平时硬挺些，像是没睡好。
他猛地抬头，眼底有红血丝，笑起来嘴角有点僵：“想给你炖个排骨汤，忘了看火。”锅里的骨头已经糊成炭色，空气里飘着股苦味。
这是这周第三次了。前两次他煮面条忘了放水，蒸鸡蛋把碗掉进锅里，以前他最会打理这些琐事。我假装没看见他攥紧围裙的手，蹲下来抢过锅铲：“我订了外卖，你去歇着。”
他没动，盯着我手腕上的红绳看——那是上个月我们去庙里求的，他说红绳能系住好日子。“橹杰，”他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你说人会不会突然就变了？”
我正擦灶台的手顿了顿。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起来，打在玻璃上噼啪响。“变什么？”我笑着撞他的肩膀，“你总不能变成长翅膀的外星人吧？”
他没笑，低头抠着瓷砖缝里的油污：“要是……要是我走了呢？”
“走哪儿去？”我把外卖盒拆开，热气腾上来模糊了眼镜片，“你连小区东门都分不清，走丢了还得我去领。”
他没再说话，默默吃掉了一整碗麻辣烫，辣得嘴唇通红，也没像往常那样喊着要冰水。
夜里我被冻醒，身边的位置是空的。客厅灯亮着，陈浚铭坐在沙发上翻相册，指尖划过我们第一次去海边的照片——他穿着我的大T恤，裤脚卷到膝盖，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听见动静，他慌忙合上相册，手背上沾着点泪痕。
“做噩梦了？”我走过去把毯子披在他肩上，他的肩膀在发抖。
“没有，”他把脸埋进毯子里，声音闷闷的，“就是想看看。”
接下来几天他像个陀螺，把衣柜里的衣服叠得方方正正，把冰箱塞满我爱吃的速冻饺子。我问他是不是中了奖，他说就是突然想做家务，眼神却飘向窗外那棵老梧桐。
周三那天雨下得特别大。我加班到十点，电梯里刷到他两小时前发的朋友圈，是张空荡荡的餐桌照片，配文：“饭做好了，等你。”
心里突然慌起来，我跑着冲回家，钥匙插进锁孔时手抖得厉害。推开门，屋里亮着所有的灯，排骨汤温在锅里，面条卧在碗里没坨，红绳被整齐地放在玄关柜上，旁边压着张纸条。
还没来得及看纸条，手机突然震动，是陈浚铭的消息。
雨还在下，我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屏幕上那行字：“橹杰，对不起，我走了。忘了我吧。”
窗外的雷声炸响时，我才发现自己在发抖。原来他说的变，是真的要走；原来他炖糊的汤，没煮熟的面，都是在跟我告别。冰箱里的速冻饺子还冒着白气，红绳躺在柜子上，像条断了的线。
手机从手里滑下去，屏幕磕在瓷砖上裂了道缝，像道永远合不上的伤口。我蹲在地上，第一次听见自己哭出声，比窗外的雨声还响。
原来有些再见，是不会说出口的。就像锅里慢慢凉掉的汤，就像他藏在笑里的眼泪，就像这场下不完的雨，等你反应过来时，什么都已经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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