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特洛伊裹紧粗麻斗篷穿行在星陨城的巷道里，斗篷下摆沾满淡色的尘土。这座用黑曜石建造的城市永远笼罩在星环折射的微光中，连呼吸都会带起细碎的星辉。

市政广场中央传来祭司的吟唱，十几名赤足少女正围着星轨仪跳祭祀舞。她们手腕上的银铃发出类似竖琴的颤音。我驻足观看时，有人撞上了我的后背。

"当心！"红发少年抓住即将倾倒的陶罐，深褐色的药草汁在罐口危险地晃荡，"这是要给病坊的...您脸色好苍白，需要去医馆吗？"

雅特洛伊下意识后退半步。祂这具肉身的感官没有三年前那么敏锐了，这副躯壳正在逐渐崩坏——右手指尖已经出现透明化迹象。

"我找狄奥多拉。"雅特洛伊模仿人类吞咽口水的动作，尽量的让声音发出的更加真切，"听说她是城里最好的占星师。"

少年收起担忧的神情，对着面前的人上下打量了几下，耳垂上的孔雀石耳钉闪过幽光："那你去旧观星塔碰碰运气吧。不过占星师的预言要价很高…特别是对藏着秘密的人。"

雅特洛伊注视着他消失在街角。内心也不禁感叹，人类总是能在绝望中孕育出如此鲜活的生命力，就像他们在饥荒年培育出的夜光麦…

旧观星塔的螺旋石阶长满荧光苔藓，到第二百七十阶时，雅特洛伊听到了水晶碰撞声。紫发女人正在用星砂绘制占卜阵，她左眼蒙着鲛绡，右眼瞳孔则是淡淡的红色。

"你…不是来占卜的。"她的水晶杖突然指向雅特洛伊的咽喉，雅特洛伊倒是并不慌张，祂凝视着指在喉间的水晶杖，塔顶漏下的星光在杖头镶上一层光。狄奥多拉那露出的右眼泛起诡异红光。

"你身上有三十二条断裂的因果线。"她指尖划过雅特洛伊身上那虚无的金线，"正常人最多只有三条因果线——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塔外突然传来焰鳞鸟的尖啸。雅特洛伊的余光瞥见西南方的黑曜石城墙发出断断续续的蜂鸣，这是星环带能量过载的征兆。还未开口解释，整座观星塔突然剧烈震颤，狄奥多拉绘制到一半的占卜阵轰然炸开。

"星尘共鸣提前了？"她踉跄着扶住石壁，鲛绡瞬间被鲜血浸透。透过塔窗望去，市政广场的星轨仪正在疯狂旋转，十二根鲸骨指针接连崩断。

混乱中传来陶瓷碎裂声和人们惊慌的尖叫声。之前在巷道遇见的红发少年撞开塔门，怀里抱着沾满尘土的药篓："两位就别在这里发愣了好吗？迪奥多拉！那群无面者今晚突然…"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三人脚下便浮现出无数扭曲的影子，七名无面者从墙体渗出。它们黑色光滑的面部蠕动着，竟同时发出狄奥多拉的声音："找到你了，伪神。"

雅特洛伊本能地抬手凝聚神力，金色光焰却在掌心明灭不定。为首的无面者平滑的面部突然裂开一条缝，用着雅特洛伊的声线发出嗤笑声："你的肉身还能承受几次你的力量？三次？五次？"

狄奥多拉的水晶杖在空中划出十字星痕。当第二个无面者准备再次模仿出雅特洛伊的声线时，她突然将杖尾重重插进地面："住嘴！"水晶杖上的星光顿时化作光网罩住所有无面者。

"接着！"红发少年抛来装着淡紫色药水的琉璃瓶，"用这个暂时固定肉身！"

雅特洛伊虽然感疑惑，但还是伸手接下，淡紫色液体接触皮肤的瞬间，右手的透明化竟真的停止了。

无面者首领的胸腔突然爆开，星砂凝成的骨刺也顺着惯性向三人飞来。千钧一发之际本该刺入胸膛的骨刺竟凭空出现在雅特洛伊的掌心。

防御骨刺时，狄奥多拉用余光瞥到了这一幕，顿时，她心里的疑惑也解除了。

"原来如此......"狄奥多拉咳着血笑起来，“是你…"她扯下染血的鲛绡，异色的眼睛静静的盯着雅特洛伊。

雅特洛伊站在观星塔的窗边，望着远处黑曜石城墙上的蜂鸣渐渐平息。星尘共鸣的能量波动已经过去，但城中的混乱却并未停止。街道上传来人们的呼喊声和急促的脚步声，无面者的袭击让这座本就脆弱的城市更加不安。

狄奥多拉靠在石壁上，呼吸有些急促，鲛绡下的左眼依旧在渗血。她抬起手，轻轻擦去嘴角的血迹，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雅特洛伊。

“你……不是普通人。”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疲惫和试探，“你的因果线……太多，你到底是谁？”

雅特洛伊没有立即回答。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淡紫色的药水已经渗入皮肤，透明化的迹象暂时停止了。祂能感觉到这具肉身的脆弱，仿佛随时都会崩解。但祂也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停下。

“我只是一个过客。”雅特洛伊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一个……寻找答案的过客。”

狄奥多拉沉默了片刻，随后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过客？呵……或许吧。但你的存在，已经搅动了这个世界的因果。无论你是谁，你的到来，都会带来改变。”

红发少年站在一旁，眉头紧锁，显然对两人的对话感到不解。他看了看雅特洛伊，又看了看狄奥多拉，忍不住开口：“你们在说什么鬼？什么因果线？什么改变？还有，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吧！无面者还在外面，城里的守卫根本挡不住它们！”

狄奥多拉转过头，看向红发少年，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卡洛斯，你先冷静下来。无面者暂时被星尘共鸣的能量压制住了，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大规模的袭击，城里的守卫虽都是普通人，但也都不是吃白饭的。”

“卡洛斯？”雅特洛伊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目光落在红发少年身上。他的耳垂上，那枚孔雀石耳钉也应景的闪烁了一下。

“啊，对对对，我叫卡洛斯。”红发少年有些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狄奥多拉，我找你来是让你得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城里的药草快用完了，可病坊里的病人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

“我知道。”狄奥多拉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但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在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了。无面者的袭击越来越频繁，星尘共鸣的能量也越来越不稳定。这座城……似乎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她说完，目光再次转向雅特洛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如果你真的想找到答案，或许……你应该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看看。比如……霜铁堡。”

“霜铁堡？”雅特洛伊微微皱眉，“我略有耳闻，是那个常年被冰雪覆盖的军事要塞？”

“没错。”狄奥多拉点了点头，“霜铁堡的居民对外来者充满敌意，但他们掌握着关于星陨石和无面者的重要信息。如果你能说服他们，或许能找到解决这一切的办法。”

卡洛斯听到这里，突然插嘴道：“不是！你要让祂去霜铁堡？那里的人最小心眼了！连一只外来的驼兽都不让过！祂一个人去？根本进不去的！”

狄奥多拉看了卡洛斯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所以……你需要一个向导。”

卡洛斯愣了一下，随即瞪大了眼睛：“你…你不会是在说我吧？不是吧，求放过啊，我我…我就是个破采药的！”

“除了你，还有谁更适合前往霜铁堡？况且你也不是本地人，是时候也该去寻找你真正的故乡了”狄奥多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而且，你不是一直想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卡洛斯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最终还是认命般的闭上了嘴。他低下头，沉默了片刻，随后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雅特洛伊：“好吧，我跟你去。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雅特洛伊问道。

“你得保证，不会让我死在半路上。”卡洛斯半开玩笑地说道，但眼中却闪过一丝认真。

雅特洛伊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我会的”

第二天清晨，雅特洛伊和卡洛斯站在黑曜石城的城门口。晨光透过星环带的折射，洒在城墙上，映出一片淡淡的光。卡洛斯背着一个破旧的皮包，里面装满了干粮和药草。他看了看雅特洛伊，又回头望了望城内，似乎有些犹豫。

“你真的不跟狄奥多拉道别吗？”卡洛斯问道

雅特洛伊摇了摇头：“她已经知道了。”

卡洛斯虽然疑惑，但没有再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踏上了通往霜铁堡的路。

一路上，卡洛斯显得格外活跃。他不停地向雅特洛伊讲述着沿途的风景和传说，仿佛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这个神秘的旅伴。

“其实吧，实话说霜铁堡的人其实并不算坏，他们就是太倔了，而且固执”卡洛斯一边走一边说道，“他们相信，只有把自己封闭起来，才能避免被无面者感染，但我们都知道，星瘴症根本不会通过空气传播，对了，听说之前就有一位从那边路过的旅者指了他们的问题，结果连人带行李扔出来了”

雅特洛伊静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祂的目光始终注视着远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对了，你之前说你是来找答案的。”卡洛斯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雅特洛伊，“你到底在找什么？”

雅特洛伊沉默了片刻，随后轻声说道：“我在找……这个世界的真相。”

卡洛斯皱了皱眉，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感兴趣。说的这么文绉绉的，显然他不是很懂，但他并没有追问，只是耸了耸肩，继续向前走去。

几天后，雅特洛伊和卡洛斯站在霜铁堡的城门前，寒风裹挟着细碎的冰晶扑面而来，刺骨的冷意让卡洛斯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他抬头望向高耸的城墙，陨铁与寒冰砌筑的墙体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屏障。城墙上，戴着鸟喙面具的守卫冷冷地注视着他们，手中的长矛闪烁着寒光。

“站住！”一名守卫厉声喝道，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显得格外沉闷“干什么来的？”

卡洛斯上前一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我们只是来自黑曜石城的医者！听说霜铁堡有关于星瘴症的研究，特地前来交流。”

守卫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发出一阵低沉的嘲笑声。为首的守卫挥了挥长矛，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医者？就凭你们？黑曜石城的人连自己的病坊都管不好，还敢来我们霜铁堡指手画脚？赶紧滚！别在这里浪费我们的时间。”

卡洛斯的脸色微微一变，但他很快压下心中的不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想……”

“想什么？”守卫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更加尖锐，“想进来偷我们的研究成果？还是想散布你们的‘伪神教派’的歪理邪说？我们霜铁堡不欢迎外来者，尤其是你们这种满嘴谎言的家伙！”

卡洛斯脸上的表情更加绷不住了，但他还是咬了咬牙，拳头在身侧握紧，他很想反驳，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雅特洛伊，发现对方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金色的眼眸透过斗篷的阴影注视着城墙上的守卫，神情平静得仿佛这一切都与祂无关。

“我们真的只是想帮忙。”卡洛斯再次尝试，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星瘴症并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你们这样封闭自己，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守卫们再次发出一阵嘲笑，为首的守卫甚至举起长矛尾部，直戳卡洛斯的胸口：“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再不滚，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卡洛斯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徒劳。他退后几步，走到雅特洛伊身边，低声说道：“看来他们根本不想听我们解释，怎么办？”

雅特洛伊微微侧头，目光依旧停留在城墙上。祂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掩盖：“或许……我们需要换一种方式。”

“换一种方式？”卡洛斯皱了皱眉，“你该不会是想硬干吧？霜铁堡的守卫可不是吃素的，而且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雅特洛伊已经迈步向前，径直走向城门。卡洛斯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喂，你等等！别冲动！”

守卫们见雅特洛伊靠近，立刻警惕起来，长矛齐刷刷地指向祂：“站住！再往前一步，我们就动手了！”

雅特洛伊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头，斗篷的阴影下露出一双金色的眼眸。祂的目光平静而深邃。守卫们被这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多少有点发毛，双手也变得有些僵硬。

“我们并无恶意。”雅特洛伊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只是希望，能有机会与你们对话。”

守卫们沉默了片刻，对方的一大片身体都让深色的斗蓬遮盖，守卫甚至不能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真的人类，毕竟人类总是对未知的事物带一定的敬畏。但很快，为首的守卫回过神来，语气中带着一丝恼怒：“少在这里装神弄鬼！我们霜铁堡不欢迎外来者就是不欢迎！尤其是你这种……怪人！”

雅特洛伊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抬起右手，指尖微微一动。卡洛斯注意到，祂的指尖似乎有一丝微弱的光芒闪过，但转瞬即逝。紧接着，城墙上的守卫们突然齐齐打了个寒颤，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他们身上掠过。

“怎么回事？”一名守卫低声嘟囔，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安。

为首的守卫摇了摇头，试图驱散那种奇怪的感觉。他再次举起长矛，语气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强硬：“最后一次警告，赶紧离开！否则……”

他的话还没说完，城墙内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身穿厚重毛皮大衣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脸上同样戴着鸟喙面具，但面具下的眼神却显得更加锐利。

“发生什么事了？”中年男子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守卫们立刻恭敬地向对方敬了个礼：“指挥官，这两个外来者想要进城，我们正在驱赶他们。”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目光犀利的扫过雅特洛伊和卡洛斯，最后停留在雅特洛伊身上。他的目光在祂的白发和金色的眼眸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来霜铁堡？”中年男子的语气虽然依旧冰冷，但比起守卫们多了几分威严，也比他们更加理智。

卡洛斯乍一看还有的谈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行了一礼：“我们是来自黑曜石城的医者，听说霜铁堡对星瘴症有独特的研究，特地前来交流。”

中年男子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他挥了挥手，示意守卫们放下长矛：“让他们进来吧。”

“可是，指挥官……”为首的守卫还想说什么，但被中年男子一个眼神制止了。

“让他们进来。”中年男子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

卡洛斯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雅特洛伊则微微点头，以表感谢。

两人跟随中年男子走进城门，卡洛斯忍不住低声对雅特洛伊说道：“你刚才做了什么？他们怎么突然就让我们进来了？”

雅特洛伊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注视着前方。

卡洛斯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也很识趣的没有再多问。他知道，雅特洛伊身上有太多秘密，干啥事好像都淡淡的，和自己总感觉隔了一面透明墙。

霜铁堡的街道狭窄而冷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味，街道两旁的建筑都由陨铁和寒冰砌筑，显得格外冷硬。偶尔有戴着鸟喙面具的居民匆匆走过，目光警惕地打量着他们。

中年男子带着他们来到一座高大的建筑前，门口挂着厚重的毛皮帘子。他掀开帘子，示意两人进去。

“这里是霜铁堡的议事厅。”中年男子说道，“你们可以在这里稍作休息，我会安排人过来与你们详谈。”

卡洛斯点了点头，再次道谢。雅特洛伊则依旧沉默，只是轻轻抚了抚斗篷的边缘，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两人走进议事厅，卡洛斯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们怎么会突然改变态度？”

雅特洛伊抬起头，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当你该知道的时候，自会明白”

卡洛斯愣了一下，更懵了，还想再问，但雅特洛伊已经转过身，走向窗边。祂的目光透过窗户，望向远处高耸的城墙，和飘落的雪花，仿佛在凝视着更远的地方。

卡洛斯看着祂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他知道，自己或许永远无法完全理解这个神秘的伙伴，但他也明白，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了。

霜铁堡，或许只是他们旅程的开始。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