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悠悠的长廊像是旧相机镶着白边的模糊画质,像融化的奶油,隐约泛起各色的光斑。
“这是新同学,姜阿柏。你坐采奕旁边。”老师随手点点采奕身侧的空位。
姜阿柏,听起来有点像男孩的名字,是一个短发略微凌乱,狐狸眼,能透过夸大白色校服看出腰身纤细的漂亮女孩。
采奕随手将堆放的杂物揽到自己桌面上,趴在那堆杂物的空隙中转着支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老师很快开始讲课,姜阿柏好奇地打量她的稿纸。
“你和我一个好朋友有点像。”姜阿柏撑着头看她神情认真的说道。
采奕搭下眼皮,懒得搭理她继续写写画画。口罩裸露出的眼睛下有淡淡的鸦青,她看起充斥着疲惫的懒惰。
“她也喜欢用奇怪的字符在白纸上勾画。”姜阿柏没有理会她的慵懒,自顾自补充道。
“采奕,这题你来!”老师眼尖地看到两人分神地小动作,采奕慢腾腾地站起来缓声报着听不清楚的字符,不像任何一个学科。
“都听明白了吧?坐下,别开小差。”老师皱眉严肃道。采奕懒得回话,继续慢吞吞坐下。碎长发遮盖住她全脸,她了无生机地趴着。
姜阿柏没有再说话,手指扣扣被短发遮盖的耳垂上的类似通讯装置。
小小的精致的像亮闪闪的宝石耳钉,灰黑色,像是黑曜石那一类。
很快熬到了下课。采奕一头砸进杂物中,像是晕死过去。姜阿柏睁着淡淡瞳色的狐狸眼注视了半晌,听见对方很小但勉强虽算均匀的呼吸声才确认只是睡着了。
她将自己的外套退下来小心地盖在她身上,瞳色像是蜡封的琥珀。
她凑在她身侧,无声道:
“阿奕,我很想你。”又一次扣上耳后的通讯装置。
“我到了。”姜阿柏以这句话为结尾,她目光环视这个像养殖场的地方,雪白墙壁层层叠叠。
铃声打响。
采奕艰难地抬起头,她还没睡醒,宽大外套半遮住她的臂膀,露出一小截手臂。姜阿柏在她没有完全清醒前轻轻取走外套,看着她迷糊的睡颜伸出手轻轻拂过她额前。
“上课了。”姜阿柏轻声说。
采奕松松散散靠在椅子上,手腕上带着根红带子,编织的带子,尾部坠小小的松柏挂件。她晃着白的扎眼的手腕没什么精神的继续写画。
“这个红带子真好看你在哪儿买的啊?”姜阿柏戳了戳。
“………”
“你这写的是什么啊?怎么看?”她凑近了她,近乎能感受到她隔着口罩温热的缓慢流动的呼吸。采奕低头,看见姜阿柏垂着狐狸眼,有些无辜的样子。
“………”采奕向外挪了挪,和她保持了距离。
“采奕!这题你来!”数不清被点名多少次,老师黏黏糊糊的眼神带着饥饿的恶意。
姜阿柏懒洋洋地靠着,有些百无聊赖的摩挲自己的指甲,在采奕终于分给她一个眼神后,像是初次见面那样笑着。
“嗨。”椅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姜阿柏晃晃悠悠问好。
采奕拉下手腕上的带子,趁着老师回头的瞬间缠上姜阿柏的脖颈,借长椅的推力,找个顺手的角度往后一拽。
动作行云流水。窒息感觉猛然一灌生命力迅速失去,体内像是有场缓慢崩塌的雪灾。
腥甜的气血在单薄的胸腔中翻涌,那瞬间的刺激让姜阿柏一震,浑身上下兴奋到发抖。
“安静。”她说。
姜阿柏被勒的难以发声艰难遏制自己迫切沾到新鲜血液的欲望。
等到脸颊青紫,呼吸像是老旧的生锈零件、采奕才略微烦躁地松开。
最后一节课也结束了。
采奕除了睡觉就是懒怠的写画。姜阿柏一直在旁边看着她,并不听课却也安静了。采奕起身离开。
“喂。”姜阿柏叫住她。采奕没有停下回头,她步子都透着走在棉花上的懒劲儿。姜阿柏极快地追上去,拽住她瘦削的胳膊。
采奕的头偏过来,眼神一片死寂地注视她:“安静。”“刚刚有人提醒我,这里晚上很危险,你可以帮帮我吗?”姜阿柏没有一点松手的意思,露出一点牙齿的那种带着可爱笑意。
“我不是你的好朋友。”
她向后靠去,躲开她过分亲昵的举动,每个字的发音都在同一声调上。
“但是是照着她的样子临摹出来的。”她一步步缓慢地凑近。
女孩子纤细的指尖在采奕裸露出来的锁骨处轻抚,身后活人的声音吐出冰凉的气息。
她捡起她乱蹭的手,死死扣在一旁:“我不是你的好朋友。”
“我的审核算过关的话,是可以直接出去的。”姜阿柏望着她,慢慢地说。
采奕偏头看她,等着什么。
“你的带子编织的梦。”
“缺点熏香?缺点羽毛?随便什么,我可以给你啊。”
“采奕——”她拉长语调,念着她的名字。
“让我跟着你吧,我不会惹麻烦的。”抬头俯视湿漉漉的目光显得可怜。
“把我当你的锚点。”
“做不到的话,就把我杀了。”她凑到她耳边,语气无辜纯良。
楚楚可怜。
两人的掌心贴到一起,可能主人被惹烦了。都是一样的冰冷,姜阿柏瞬间开心起来,眯着眼睛,毛茸茸的短发去蹭她带着口罩的脸颊。
“阿奕,好高兴啊...我们又在一起了。”
寝室,理所当然地两人是同一间。
是很简陋的那种,铁架支着上下床,狭窄的灰扑扑的地面上是铺梦网,有些断开的丝线被缠在窗户上。
采奕利索地爬上床,随手翻着先前写的东西,姜阿柏慢悠悠地收拾自己的东西,看着看着采奕就开始意识模糊,姜阿柏纤细的身影慢慢扩散。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尖细的警报声拉响,采奕蓦得惊醒,她睁开眼睛,去看那个被捕梦网丝线,门上紧紧缠绕着,像是脏器,扑通扑通地响。
她起身用一种相当野蛮的姿态拧开窗户上的铁栅栏,屋外没有风,只有铺天盖地的黑暗,她先是后仰,缓慢喘了几口气,而后,将自己狠狠摔进那坨夜色中。
下坠,不断下坠,仍旧没有风,忽然冷光一闪,她伸手一拽,全身的力气支撑在那扇不知道谁在的窗户外框。
没有白天黑夜,只有在浓厚的黑色。
“第三十二次测试。”
不知道哪里
传来的声音。
不知道听不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