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杉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又缓缓松开。
他别开视线,看向窗外氤氲的雨雾。
高杉晋助“……但我选择的道路,老师并不赞同,不是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重的分量。
吉田松阳“我是不赞同某些手段,晋助。”
松阳的声音依旧平稳,却透着不容错辨的认真。
吉田松阳“我憎恨这个让你、让银时、让小太郎,让那么多孩子失去笑容和未来的腐朽世界。”
吉田松阳“但破坏本身,如果只是为了宣泄愤怒和绝望,最终吞噬的,往往是自己。”
她伸出手,隔着小小的餐桌,指尖轻轻触碰高杉放在桌上的手背。那触感微凉,却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
吉田松阳“我担心的,始终是你本身。”
吉田松阳“你的痛苦,你的孤独,你那不惜焚毁一切(包括自己)的炽热眼神。”
松阳看着他转回来的、映着自己身影的紫色眼瞳,
吉田松阳“晋助,这个世界或许丑陋,但它也曾给过我们美好的记忆,比如私塾的樱花,比如大家一起抢着吃的粗点心,比如……此刻这张桌上,你为我准备的早餐。”
高杉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没有抽回手,反而翻转手掌,轻轻握住了松阳的指尖。
他的手掌温热,甚至有些烫人,带着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握住的力道克制却又无比清晰,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
高杉晋助“老师总是说这些……狡猾的话。”
他低声道,语气里那惯常的尖锐戾气消散无踪,只剩下一种近乎疲惫的依赖和柔软。
高杉晋助“明明拥有永恒的时间,却总用这些短暂的、易碎的东西来绊住我。”
吉田松阳“因为正是这些短暂的、易碎的东西,才构成了‘活着’的意义啊。”
松阳任由他握着,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动了动,带着安抚的意味。
吉田松阳“永恒太长了,长到足以忘记为什么而活。而这些瞬间,这些连接,才是让漫长的时光不至于沦为酷刑的锚点。”
她微微倾身,目光柔和地望进他眼底:
吉田松阳“你也是我的锚点之一,晋助。”
吉田松阳“无论你走得多远,变得多么令人畏惧,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那个会安静坐在窗边读书,偶尔因为银时捣乱而皱眉,却会在课后默默帮我整理书卷的孩子。”
高杉闭上了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
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激烈情绪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深沉眷恋。
高杉晋助 “……败给你了。”
他低声说着,松开了手,却又在下一刻站起身,绕过餐桌,走到松阳身边。
他没有做更进一步的举动,只是拿起她空了的味噌汤碗和米饭碗。
高杉晋助“还要添一点吗?老师。”
仿佛刚才那短暂触及灵魂的对话,只是早餐间最寻常的涟漪。
松阳微笑着摇头:
吉田松阳“不用了,已经很饱了。谢谢你,晋助。”
高杉端着碗筷走向厨房的水槽,开始清洗。
他的背影挺拔,即使做着家务,也带着一种凌厉的美感。
松阳没有离开餐桌,只是托腮看着他,雨声和流水声交织成平和的背景音。
吉田松阳“今天会留下吗?”
松阳问。
高杉晋助“嗯。”
高杉背对着她,应了一声。
高杉晋助“雨停之前。”
吉田松阳“那……要一起看会儿书吗?我最近找到几本不错的旧书。”
松阳提议。
高杉关上水龙头,用毛巾擦干手,转过身。
水珠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滴落。
高杉晋助“好。”
他走向松阳,在她身边的地板上随意坐下,背靠着她的椅子腿,仰头看向她,姿态是全然的放松——一种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显露的、毫无防备的放松。
松阳从旁边的矮几上拿过那本在旧书店买的关于江户建筑的书,翻开。
吉田松阳“看,这里,以前的武士宅邸区,现在变成了商店街。时间改变了许多东西呢。”
高杉凑近了些,目光落在书页上,发梢几乎碰到松阳的手臂。
高杉晋助“改变的只是表象。有些东西,比如贪婪,比如压迫,从未改变。”
吉田松阳“但也有东西在顽强地生长,”
松阳翻到下一页,指着一张老照片里墙缝中钻出的小野花。
吉田松阳“比如生命,比如希望,比如……人与人之间即使历经磨难,也试图再次连接的心意。”
高杉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身体传递过来的温度熨帖着松阳的小腿。
他没有再谈论那些沉重的话题,只是偶尔对书中的建筑或历史点评一两句,声音低沉悦耳。
雨声潺潺,茶香袅袅,旧书页翻动发出沙沙轻响。
高大危险的鬼兵队总督,此刻只是安静地陪伴在老师身边,分享一段偷来的、安宁时光的学生。
仿佛过去的腥风血雨、未来的刀光剑影,都被隔绝在这间小小的、温暖的屋子之外。
此刻,只有他和她,还有窗外无尽温柔、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水色里的,淅淅沥沥的雨。
松阳垂下眼睫,看着高杉倚靠着自己的侧影,指尖无意识地拂过他柔软的黑发。
高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随即更加放松地靠向她,仿佛贪恋这片刻的碰触。
不需要更多言语。
有些羁绊,早已深入骨髓,超越认同与否定,超越道路与立场。
它就在那里,像空气,像雨水,像此刻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无声却满溢的静谧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