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台崩塌次日
皇城地砖在龙脉悲鸣中如波浪起伏，云璇抱着申绮瑶掠上钟楼时，脚下突然刺出丈余粗的优昙根茎。那些沾着冰莲汁液的根须上凸起人脸状的瘤节，仔细看去竟是历代帝王的五官在蠕动。
"陛下...陛下..."根须发出苍老的呼唤，先帝永徽帝的面孔突然挣破瘤节。那张腐烂大半的脸贴着申绮瑶垂落的手，浑浊的瞳孔映出她颈间跳动的霜华剑纹。
云璇挥袖震碎根须，冰晶却顺着指尖反噬。她这才发现自己的灵力已染上妖气——断剑救人的代价，是道心裂隙里滋生的魔障。怀中的申绮瑶忽然抽搐，被天帝之血浸透的伤口竟生出龙鳞，青金色的鳞片下隐约可见诛仙阵的咒文流转。
"别动。"云璇将最后三颗清心丹咬碎渡入她口中，舌尖尝到腥甜的血气。丹药触及妖血的刹那，申绮瑶额间绽出并蒂莲印，霜华剑的残魂与天帝血脉在她灵台厮杀，震得钟楼铜钟自鸣十二响。
钟声里混进了不祥的碎裂声。云璇低头看去，皇城七十二坊的地面正在龟裂，无数白骨手臂扒着裂缝攀爬。那些帝王怨灵吞噬了优昙根须后，竟用妖血重塑出半透明的肉身。永徽帝的怨灵最先完整，他手中凝出的玉玺砸向钟楼时，裹挟着百年前冤死的将士哭嚎。
霜华剑的残片自动结阵，却在触及玉玺时震颤如泣，剑身裂纹中渗出冰蓝血丝——那是云璇封存的最后一缕悲恸。云璇这才看清玉玺底部刻着"受命于妖"的篆文——当年她亲手为王朝刻下的"天"字，早被优昙汁液腐蚀成扭曲的"妖"。
"你的道，护不住江山了。"申绮瑶突然睁眼，金红异瞳中流转着诛仙阵图。她抬手捏碎袭来的玉玺，飞溅的碎片却化作锁链缠住云璇脚踝。那些镌刻着王朝气运的玄铁，正疯狂吸收国师所剩无几的灵力。
云璇的白发无风自动，发梢凝结的冰珠坠地成阵。妖女灵力渗入她灵台的刹那，霜雪般的发丝从根部泛起冰蓝，如极光流淌。以身为祭的禁术启动刹那，整座皇城的水脉突然沸腾，护城河倒卷成水幕罩住钟楼。水纹中浮现出她与申绮瑶初见时的画面：雨幕中的小妖蜷缩成团，而年轻的国师弟子正悄悄篡改天雷轨迹。
"原来那时你就在骗天道。"申绮瑶指尖抚过水幕，涟漪荡开时露出云璇心口桃印。那印记与妖纹呼应跳动，竟让缠绕她们的玄铁锁链开始融化。
怨灵的咆哮突然逼近。永徽帝的残躯爬满优昙花，他撕开胸腔掏出的不是心脏，而是一枚跳动的冰魄珠——正是云璇捏碎的那颗本命法器。珠子嵌入祭坛废墟的刹那，诛仙阵图自九天压下，阵眼处的劫雷竟凝成天帝眉心的金钿纹样。
"小心！"申绮瑶翻身将云璇护在身下，背后硬接三道诛仙雷。她呕出的血在云璇白衣上绘出红莲，花瓣边缘却燃起霜华剑的湛蓝火焰。诡异的是，雷火交融处生出新的经脉，顺着两人相贴的肌肤疯狂生长。
云璇突然咬破舌尖，以血为墨在申绮瑶背上画遁甲符。最后一笔落下时，诛仙阵的光柱恰好笼罩钟楼。耀眼金光中，她们坠入突然出现的虚空裂缝，耳边最后响起的是天帝震怒的冷哼。
混沌里没有时空的概念，申绮瑶发现自己的妖丹正在异变。霜华剑魂在灵府内凝成冰树，天帝血脉却化作赤蛇盘踞树根。每当蛇信触及冰枝，外界的云璇就会颤抖——她们的痛感竟已相通。
"这是...共生咒？"云璇摸着心口蔓延到锁骨的妖纹。昨夜冰莲灵力与妖血相融时，她便察觉魂魄被无形丝线缠绕，如今这羁绊竟在虚空中彻底成型。她为救申绮瑶强行融合的灵力，在虚空里孕育出更危险的羁绊。没等细究，黑暗深处亮起一盏青灯，灯影里浮现师尊三百年前羽化前的残影。
"璇儿，你终究选了最苦的路。"残影叹息着指向虚空某处。那里悬浮着半截霜华剑，剑身倒映出的却不是她们的身影，而是皇陵深处正在苏醒的龙脉——本该金色的龙睛赤红如血，龙角上缠绕着优昙花藤。
申绮瑶突然捂住腹部，诛仙阵的雷光在她丹田处凝成金印。云璇伸手探查时，惊觉那里跳动着两股相斥的灵力：一股是自己破碎的道心，另一股竟含着天帝的神格气息。
虚空突然剧烈震荡，青灯炸裂的瞬间，她们跌回现世。落脚处竟是国师府寒玉床旧址，此刻床底裂开深渊，优昙根须正裹着昏迷的百姓往地脉输送。最骇人的是那些根茎上结出的果实——半透明的薄膜里，赫然是尚未成型的帝王怨灵与优昙花妖的共生体。
云璇并指斩断根须，救下的妇人却突然睁眼，瞳孔里绽开双生花："国师大人，您救得了苍生，救得了自己吗？" 话音未落，她全身经脉爆出优昙花瓣，花雨中浮现金色诏书："诛妖道，清君侧。"
皇城方向传来战鼓声，幸存的禁军正与妖化的百姓厮杀。云璇望向太庙上空盘旋的血龙，终于看清龙颈逆鳞处嵌着的，正是自己当年镇守国运时献祭的玲珑心。
"原来我才是祸源..."她苦笑转身，却发现申绮瑶正在吸收优昙妖力。妖女额间莲印已成暗金色，诛仙阵的雷纹游走全身，掌心却开出一朵霜花。
噬心锁的残片突然从地底飞出，在她们之间炸成金雾。雾气消散后，空中浮现天帝的留影："好徒儿，你可知为何选你修无情道？" 留影挥袖，展现三百年前卜算的场景：星盘显示唯有云璇与妖星同陨，才能阻天地大劫。
申绮瑶抚过心口与云璇同频震颤的莲印，眼尾冰晶折射出讥诮的冷光："老东西，你撕裂并蒂莲时，可算到双生道种终将归一？"她拽过云璇手腕按向自己妖丹，金红妖纹与霜花纹路骤然交融，魂光如利刃刺穿天帝虚影，"十世劫火，烧的究竟是谁的天命！"
留影消散前的狞笑凝固成实体诅咒。大地深处传来锁链崩断声，九道玄铁巨链破土而出，末端拴着的竟是镇守八方的天罡石柱。柱体浮现血色铭文——每根石柱都对应云璇曾镇压的妖王，此刻封印全数转移到了申绮瑶身上。
"现在，你我真成共生共死的孽缘了。"申绮瑶舔去云璇耳垂血迹，妖气注入对方灵台。云璇的冰蓝长发间生出龙角般的霜晶。她们脚下蔓开的冰莲里，每一瓣都囚着嘶吼的怨灵。
子夜时分，幸存的更夫看见国师府冲起红蓝双色光柱。光柱中隐约有两道交缠的身影，霜花与妖火编织成茧，而茧外盘旋的已不是诛仙阵，而是更古老的混沌劫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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