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冰,你看。”谢孤鸿忽然伸手,指尖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雪化了就剩水,水干了就剩泥,可泥里会长出杏花,就像那年你在我窗台上种的那样。”他忽然笑了,笑容比雪还要清冽,“别难过,我早就不恨了。你看这蝴蝶刺青,是你亲手画的,我带着它,就当你一直在我身边。”
沈砚冰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谢孤鸿突然消失的那个雨夜。他在寒山寺后山找了整夜,最后在悬崖边捡到半片染血的蝴蝶翅膀——后来才知道,谢孤鸿是被魔教暗卫劫走,而带队的人,正是他父亲沈巍山的旧识。
“孤鸿,跟我回去。”沈砚冰忽然蹲下身,伸手抱住谢孤鸿渐渐冰冷的躯体,“我们去寒山寺,去看我们种的杏树,去补刻那年没刻完的盟书……”
“来不及了。”谢孤鸿的声音越来越轻,指尖划过沈砚冰胸前的玉坠,“玄霄派的人来了。砚冰,你要记住,当年镜湖山庄的灭门案,主谋是……”他忽然剧烈抽搐,喉间涌出的血染红了沈砚冰的衣襟,“是……魔教教主……他手里有……当年的密信……”
沈砚冰听见身后传来衣袂破空声,玄霄派三长老带着二十名弟子踏雪而来。他低头看着谢孤鸿逐渐闭上的眼睛,忽然想起他们初遇时,那只折翼的蝴蝶最终在春阳下张开翅膀,跌跌撞撞飞向佛殿檐角的铜铃。
“沈砚冰!你竟敢和魔教余孽纠缠!”三长老的剑指着他,眼中满是杀意,“你父亲当年便是因心软放过魔教细作,才落得个走火入魔的下场!”
雪越下越大,沈砚冰忽然笑了。他抱起谢孤鸿的躯体站起身,银铃的响声混着雪粒击打玉坠的声音,像极了那年他们在藏经阁背《妙法莲华经》时,窗外的雨声。
“三长老,”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平静得可怕,“当年镜湖山庄的灭门案,我父亲是被陷害的。而真正的凶手——”他低头看着谢孤鸿腕间的银铃,忽然想起对方曾说过,银铃的响声能驱散梦魇,“就在玄霄派的祠堂里,供着的那幅《寒江独钓图》背后。”
三长老的瞳孔骤然收缩。沈砚冰知道自己猜对了——当年谢孤鸿冒死潜入玄霄派祠堂,发现的秘密,此刻正随着他的体温渐渐冷去。
“带走!”三长老厉声下令,“把沈砚冰和魔教余孽的尸体带回玄霄派,听候发落!”
雪地上,沈砚冰抱着谢孤鸿慢慢走着,银铃的响声忽然停了。他低头看见对方指尖还捏着半片雪花,忽然想起那年他们在寒山寺后山刻字,谢孤鸿说:“砚冰,等我们长大了,就去江湖上做一对逍遥的蝴蝶,谁也管不着。”
现在,蝴蝶的翅膀碎了,可雪还在下。沈砚冰忽然觉得,这漫天的雪,就像当年他们在藏经阁偷喝的梅花酒,醉了十年,醒时却只剩满手冰凉。
他忽然低头,在谢孤鸿额头上落下一个吻。雪水混着泪水滴在对方苍白的脸上,像极了那年杏花树下,他们共同接住的第一朵春雨。
“孤鸿,”他轻声说,“这次,换我带你回家。”
雪越下越大,两个身影渐渐消失在山道尽头。银铃的响声,终究还是散在了风雪里,如同那年未说出口的喜欢,终究埋在了寒山寺的银杏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