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晓向严萧望去,他面色平静,像刚才那样埋头做题。
但此时,严萧已经心乱如麻,他不明白,自己照看的鲜花,在盛开最艳丽之时,却要被别人折走,他认为,梁若寒一定是被何逸给骗了才对。
自己对她那么了解,不管是性格还是爱好什么的,甚至连她所有內 褲 的颜色,他都记得,所以,他坚信,一定是梁若寒被何逸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他编了无数个理由来安慰自己,却未想过两人万一是真心喜欢,他决定,一定要找梁若寒问个清楚。
直到上课铃响后,将严萧的思绪拉回,他突然发现,自己居然用红笔写题,鲜红的字迹触目惊心。
在一间背光的出租屋里,两个女孩挤在一张床上,阮林意靠在周雪琴的旁边,她看向天花板,脖颈处深红的勒痕,让她无法忘记,那将窒息而亡的恐惧,她轻声向周雪琴问到“我对你…算什么…”
周雪琴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不耐烦的说道“发泄情绪的工具而已,我想怎样就怎样,别把自己看的太重了。”
“发泄情绪的工具…”她感到失落,想磕yao,可自己所有的药都被周雪琴扔了,无处宣泄的情绪只能积压在心里,跟父母彻底闹掰后,自己只能靠着周雪琴活着了。
“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喜欢的只有宋晓晓。”周雪琴每字每句说的满是扎心和嘲讽。
但阮林意并没有在意,被人讨厌这种事,她已经习惯了。跟周雪琴相处是一件很累的事,阮林意需要注意无时无刻的缝合她的意愿。
明明自己也是一个鲜活的个体,却染上了周雪琴一样的坏习惯,按照宋晓晓的性格活着,她像是一个残缺的木偶,被别人用劣质材料修补好后,又再次坏掉,在阮林意变成这副模样之前,她还是个三好学生。
阮林意从小就成绩优良,可却比不过自己的妹妹,她的父母并没有什么能力,十分看重姐妹俩的学习,再加上大的就要让着小的,让她失去了很多父母的关爱。
她其实并不喜欢学习,但也只有成绩好,才能在家中挺起腰来,父母很双标,每次夸奖妹妹,都不忘来贬低自己,他们的教育方式十分极端。
有一次,因为成绩下滑,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谈话,还通知了家长。
被班主任说教完后,她回到了教室,此时,正在上英语课,那是阮林意最喜欢的一门课,倒不如说是,喜欢老师才喜欢上这门课。
英语老师人美心善,她温柔的嗓音能够关怀到每一位同学。当阮林意正在听课时,自己的母亲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
她打破了教室的宁静,气势汹汹的走到阮林意面前“好你个白眼狼,我供你吃,供你喝,你在学校还不好好学习,等着长大打螺丝吗?!”
一时之间,班上所有同学的目光都汇聚到阮林意身上,此时她又羞又恼,自己的自尊也被贬的一无是处,她无助的看向英文老师,英语老师也正与她对视上。
英语老师下了讲台走到阮林意母亲旁边,阮林意有些感动,她认为英语老师是来帮她解围的。英语老师拍了拍她母亲的肩膀,皱着眉说到“这位家长课堂是上课的地方,不是你来闹事的地方,你要是有什么事,请到别的地方。”阮林意听完,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英语老师不是来帮自己解决麻烦的,而是把自己当做了麻烦。
她的母亲不好意思的向老师道歉,随后,便揪着她的头发,离开了教室。
路上,她不敢哭出声来,一直小声的抽泣着,模糊的视线里,看到的是母亲愤怒,扭曲的脸。她的母亲一直在不停的数落她。像那种,非常扎人心,非常侮辱人的话,从她的口中,很容易的就能说出来。
因为她并不在乎自己女儿的任何感受,将所有的怒火的撒在她的身上,而这怒火,一大部分来自于生活中的不如意,和工作中的不顺心。此时,自己的孩子彻底成了发泄情绪的工具。
阮林意被关在卧室里,不允许吃饭,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她哭了好久,直到眼泪干涸,直到红肿的眼睛,只要一涌出泪水就会疼痛,过了许久,她趴在自己的书桌上睡着了。
不知何时,自己的母亲将卧室门给打开,她的母亲看着她睡着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又开始骂了起来,她拽着阮林意的胳膊,将她扔出门外,嘴上说着为了让她好好反省反省,肯定是因为平时过的太舒服,成绩才会下降。随后,便毫不留情的关上了门。
泪水再次从她红肿的眼眶流出,她很害怕黑,所有疯狂的拍打房门 想让父母放自己进去,可得不到任何回应。冰冷的大门隔着她悲哀的乞求声,伤心,无助和绝望压抑着内心。
阮林意蜷缩在房门口瑟瑟发抖,外面很黑,没有路灯,也没有月光,她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十分害怕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出现,不知过了多久,房屋里面也熄了灯。
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时而空中会划过一道闪电,发出巨响,阮林意躲在房檐下,她不再渴望父母来给自己开门,这一晚,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住,每一次跳动都扯着胸腔里脆弱的膜。而那场大雨,也将她温热的心给浇灭。
但对于她这个正需要关爱的年龄,只要别人施舍出,哪怕一丁点的温柔,她都会感动万分。阮林意记得,自己的父亲曾经对自己说过,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让她加油学习,阮林意从这话中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关心的,她很感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也无法忘记,自己的父亲是如何将她画的画,一张张当自己的面给烧掉的。
后来她对于这种,建立在成绩上的爱感到麻木,她不再相信父母会爱自己,她也从未体会到,父母的爱,那种单纯的,不包含任何目的和利益的爱。
曾经自己的母亲问过她想要考什么大学,她想,什么大学都行,只要是离这个家很远的地方。每年她的生日愿望,也从最开始的,希望父母身体健康,全家快乐,变为了希望快点长大,离开这个家。
怀有怜悯之心的上帝,也许是感受到了这个孩子的痛苦,出于怜悯之心,让阮林意遇到了周雪琴。
自己很内向,腼腆,但因母亲来学校骂自己的这件事后,一时之间成为了学校的出名人物,同学们都对她避而远之,没人敢和她交朋友,而且,她的老师,也会用她的父母来恐吓她。所以周雪琴是她的第一个朋友。
那是在学校举行的艺术节上,阮林意非常喜欢听音乐,尤其是情感忧郁的音乐。她与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悲伤共鸣,那心底疼痛开始变得清澈,泪水不再灼烧眼眶,而是像融化的冰,带走了一些从未命名的哀伤。
她报名了艺术节的音乐项目,在每次放学,同学们的走后,她都会一个人留下来练习,她骗父母说是,老师让学生们留下来自习,而她的父母,听到是跟学习有关的,自然是支持的,他们也确信,自己的女儿永远不敢忤逆自己,但他们也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平时对他们的害怕和胆怯,都是因为厌恶和狠意。
放学后,走廊里,夕阳透过窗户洒下来,暖黄色的阳光撒在地上,阵阵清风吹过,吹着发丝,阮林意轻声唱起,声音温柔甜美。她对自己要求苛刻,总是对自己跑调而烦恼,这首歌她不厌其烦的练习了一遍又一遍。
在某天,她独自练习时,隐约听到有人在哼这首歌的旋律,阮林意停止了歌唱,仔细的听着歌声的来源,她抬起头来,看到了靠在教室门口的周雪琴。
她微微的笑着,目光温柔似水 阮林意瞬间羞红了脸。周雪琴向她走了过去,坐到了她的对面的椅子上。
“怎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她的声音温柔妩媚,勾人心弦。
阮林意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低头扣着手指,实在是太羞耻了,刚刚唱歌的时候,肯定都被她听到了。
周雪琴看出来她的害羞,眯起了眼睛,继续说到“这首歌是要唱给你男朋友听吗?连续好几天都看到你独自在这里练习。”
听完周雪琴的话,阮林意感到不可置信,在父母给她灌输的思想中,早恋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她急忙反驳道“不是,我参加了学校里举行的节目…你…你为什么知道…还…还好几次……”她看着周雪琴艳红的卷发和暴露的穿搭,不太像是学生。
周雪琴笑了起来“因为我每次来找我朋友的时候,每次都找不到她,而每次刚好路过你教室时,都能听到你在唱歌。很好听的歌呢。”
“这首歌确实好听。”阮林意小声的说道。
“我说的是你唱的好听。”她再次羞红了脸,阮林意看着周雪琴,她微微的笑着,像春风拂过却不折断嫩枝,像烛火照亮却不灼伤指尖,那般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