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月日深。
不得不说,润玉是个优秀的帝王。自他登基百年来,天界政通人和,六界相安无事。旭凤和锦觅终于历尽劫数,相依相守。那场天魔大战之后,润玉也开始接受宿命,渐渐放下执念。每每看见他的神色,痛楚之色渐减。每日公务之外,偶尔去探望小白鹭,偶尔去探望鲤儿,每次回来后心情都甚好。
只是执念虽缓,那个人依然扎根在他心尖,虽不再有剜心之痛,孤独寂寥却更胜从前。未曾遇见锦觅的他,虽处境堪忧,心境却自在逍遥。遇见那惊艳昙花之后,自是无法再回到波澜不惊之时了。
而我……我能做的,便是一直一直陪着他。哪怕他眼中,从来未曾映入过我。
我是上元仙子,邝露。
弹指又是百年。
我这点心事大概全天界无人不知了,除了他自己。——只怕他也并非不知,只是实在无暇应付于我,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只做不知罢了。好在托了天帝陛下之福,众人眼中我是他唯一的心腹,并不敢在我面前议论。除了我爹爹和月下仙人。我爹爹每日催婚,数百年如一日;月下仙人在旭凤锦觅修成正果后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我身上,奈何今日润玉之无情,尤胜当年心种陨丹之锦觅。在上一次失败之后,月下仙人气到已数十年不曾踏入璇玑宫。
唉,我早已知心事无望,所求不过能一直陪伴他左右罢了。
如是时间长了,最初的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竟也渐渐松动了,我本性顽皮,忍不住在这寂寥中自寻趣味。
——比如教魇兽装死。
小魇兽灵精得很,一学就会,竟像是学过似的。我甚是得意,便教它如何长时间装死。
“邝露。”那温润而又威严的声音再无他人。
我吓了一跳,急忙转身规矩行礼:“陛下。”
他此时已注意到魇兽的异状:“这是怎么了?”
我玩心大起,大概是胆大包天了:“回陛下,不知为何,它便这般倒地不起,我正为此忧心。”
他闻言俯身,伸出手正欲查验魇兽状况,小兽却忽然睁大眼睛一跃而起,小小鹿角差点顶到他的面颊,一脸得意,不住地摇晃着鹿角。
看着被吓了一跳的天帝,我只觉甚是有趣,不禁想笑,但毕竟不敢失了分寸,只低着头无声地弯了嘴角。
“邝露!”
这声音竟大为震怒,我愕然抬头,却看到他满脸盛怒,眸中雷霆隐隐。
我大惊,想不到他如此生气,定是因为我没恪守规矩的缘故,急忙跪下:“邝露殿前失仪,教坏魇兽,请陛下责罚。”
一只手忽的捏住了我的下颌强迫我抬起头来,对上了那双怒火冲天的眼睛:“东施效颦,徒增笑料!”
那双白皙修长的手竟是这般凶狠,捏得我下颌生疼,我万万想不到他会有这般反应,更想不到他会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泪水瞬间涌上来,夺眶而出。
他的手一滞,推开我,甩袖离去。我委顿在地,魇兽惊慌失措,看看他,看看我,最终蹭到我身边,轻轻地蹭着我肩膀,似是安慰。
我抱着魇兽,哭得不可自抑。千年来他对我虽有训斥,却从未如此羞辱过。那句话里必有缘由,但我无心之失,何至于此?
次日我休整好情绪去拜访月下仙人,才得知“东施效颦”四字来历。 原是锦觅之前教过魇兽装死以逗他开心。本是无意,却被他这一句“东施效颦”伤了心,虽然我也有错,触到了他的逆鳞,可我也是无心之失,润玉却要如此羞辱我,既然你不信我,认定我是“东施效颦”,那我,又何必自找没趣呢
自那日后,我有意与润玉避开,并且将先前我所亲力亲为的事全部交由灵嫣来管,她是我一手带起的,她做事我放心,亦如当初的润玉,事情都交代清楚后我就收拾东西回了太巳府--我的家。我本身就是顽皮的性子,先前因为爱慕润玉才遮掩住了真正的自己,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却成了他眼中的“东施效颦”,呵呵,真可笑啊,竟然如此,那我何不如做回真正的自己,她是她,我是我,我从不需要模仿他人来博取同情,只是徒笑料恼罢了
七政殿
润玉正在批改奏折,墨水没有了,“邝露,添墨”他下意识的叫我,却不知我早已离开,进来的是--灵嫣,润玉没有抬头,但是气息他也感受到了,不是原来熟悉的气息,他下意识的抬头,却没看见那一抹蓝色身影,润玉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邝露呢”,灵嫣答道“回陛下,邝露姐姐她说今后让我来服侍陛下起居”,润玉没说话,灵嫣看墨已经磨好了就默默的退下了,润玉不解,明明之前无论他怎么做我都是默默陪伴,为何现在……
润玉,我想说的是:润玉,我也是人,也会累,更何况你还那么的羞辱我,我也是有脾气的,本来这些事都不用我来做的,我只是为了你罢了,这些你知道,可你却从未回应,时间长了,我也会累,我曾经也是大小姐,从未做过这些事,但是为了你我都会了,没想到的是……,陛下,邝露后悔了
接连几天润玉终于坐不住了,来到我的寝殿,却发现里面关于我的东西都没了,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邝露,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他随手抓住一名仙侍问“邝露呢!”,看到他的眼神仙侍吓得瑟瑟发抖,“陛下,仙子她……回……回去了”,话一说完就被润玉扔了出去,我只能说,可怜的小仙侍,就这么被扔了出去。润玉来到了太巳府,却看见了这一幕:此时的我和仙侍们正在玩蒙眼抓人的游戏,玩的正嗨呢,我来抓,她们跑“你们在哪?我来咯,别跑”,院子里嬉笑声荡漾,可这一幕却被润玉定义为我又在效仿水神,我真的快被气死了,咋的怎么样都是模仿她呗,真无语了好吧,很不幸的是我抓到他了,我扯住他的袖脚,此时的我还不知道咋回事“抓到你了”,一扯开蒙在眼睛上的丝巾却看到了他这么一张脸,差点没给我吓死,吓的我马上下跪,我后面的仙侍更是同我一起“不知陛下亲临,请陛下恕罪”,于此同时,好巧不巧的是我爹来了“露儿,来看看,这是爹给你做的风筝,爹带你去放风筝好不好”,我爹一看也懵了,立马行礼“老臣不知陛下亲临,若有得罪,请陛下见谅”,我立马给我爹施眼色,果然,不亏是我爹,懂我意思“陛下,不知小女做错了什么,要被陛下罚跪啊”,润玉见此,刚好心里有气,就这么说了出来“太巳仙人还是管好自己的女儿,就是仿的再像也是‘东施效颦’”,再次听到“东施效颦”四字时我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打断他,语气冰冷“天帝陛下,我想我有必要说清楚,邝露从始至终并未仿过任何人,那日和魇兽只是因为起了玩心,邝露本性顽皮,这点我爹和月下仙人都有目共睹,我自小就是这样的人,之前的种种只是将邝露真正的自己藏起来罢了,不管陛下信与不信,邝露言尽于此,恕邝露不奉陪了”,言罢我就拿走爹爹手中的凤筝“清灵,风雪,我们走!”这一幕属实令润玉没想到,难道他真的错了吗?太巳仙人见此也只好摊开话来说“陛下,小女顽劣,请陛下勿怪!”润玉终于忍不住了,问太巳仙人“太巳,邝露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太巳仙人闻言叹气道“陛下,小女方才所言不假,确实,小女自小便贪玩,时不时的还会到处跑,闯祸了就不敢回家,她是我生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我知道她最是怕黑,就在门口弄了一个灯,只要感应到她的气息就会开灯,陛下,我的女儿就是这样的,她活泼开朗,自从到了陛下的身边后就变得越来越沉稳了,我发觉她越来越像你,不像我的女儿了,而今看她恢复如初,老臣心里别提多开心了,陛下,老臣就一句话,小女若是受委屈了,即便是踏破天老臣也要踏上一番,陛下若无事请回吧。”太巳仙人下了逐客令,润玉也只好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