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山涧时，林远一瘸一拐往山下挪。
锦囊的素白缎面上绣着首尾相衔的赤狐，里头裹着枚青铜钥匙，链子缀满铃舌状的金坠。
青铜钥匙在袖袋里叮咚作响，他忍不住摸出来细看——那金坠子形似铃舌，倒与腕间胎记轮廓相仿。
山道上零星散着猎户的脚印，混着几滴暗红血迹，也不知是人还是狐狸的。他凑近嗅了嗅，闻到淡淡的野莓香。
裤脚传来温热触感，低头正对上赤狐仰起的脑袋——它竟毫发无损，只是断尾处结着层琥珀状血痂。
“林家后生！”沙哑的嗓音割破雾气，药婆挎着竹篮堵在岔路口，篮沿垂落的黑布角绣满褪色的符咒。
眼皮耷拉成缝，她佝偻的脊背几乎与山道旁的歪脖槐融为一体，眼皮耷拉成缝，却精准锁住林远攥钥匙的手“昨儿暴雨冲了坟头，老婆子腿脚不便，劳烦你搭把手？”
林远下意识攥紧钥匙。
这老妪是村里出名的神婆，常年用黑狗血在自家院墙画符，据说能通阴阳。
他后退半步，鞋跟碾到山道碎石：“晚生还要赶着下山煎药……”
药婆药婆抽动鹰钩鼻，凑近豁牙漏出的嘶气声像蛇信擦过耳膜：“你身上...有野莓味。”
脊背倏地发凉。
昨夜赤狐舔舐伤口的触感骤然清晰，林远后退半步：“采药沾上的。”
“青崖山的野莓吃不得。”药婆枯爪猝然探向他袖口，枯指划过他袖口血迹，指甲缝里嵌着暗红污垢，笑得露出豁牙，“五十年前陈家小子贪嘴，被山魈啃得只剩半截舌头...”她猛地掀开竹篮，腐臭味扑面而来——竟是堆爬满蛆虫的野莓！
林远踉跄撞上老槐树，药婆却咯咯笑着往坟地去了。
他胡乱抹了把冷汗，忽觉脚边有团温热。
赤狐不知何时贴了过来，琉璃眼瞪向药婆，脊背弓成一道火红的刃。
“小畜生倒是护主。”药婆嗤笑着蹒跚离去，竹篮滴落的腐水在山道上蚀出焦黑小坑。
低头正对上双琉璃色眼珠，林远瘫坐在地，赤狐却转身窜进草丛。
簌簌响动后，它叼着条七寸断裂的乌梢蛇甩到他膝头，蛇牙还滴着紫黑毒液。
见书生僵着不动，它烦躁地甩尾拍打地面，耳尖一抖，窜到岩缝边刨出捆止血藤，爪垫拍得碎石飞溅，大有“再磨蹭就挠花你的脸”的架势。
“你要我敷这个？”
书生蹲下身，把止血藤捣成片状，贴到伤腿处用干净的衣服下摆包扎好。
日头爬过山顶时，木屋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林远推开吱呀作响的柴门，回头却见赤狐蹲在三丈外的老梨树下。
虬曲枝干上刻满孩童的涂鸦，模糊可辨“狐仙娶亲”的残句。
晨光漏过枝叶，照得它耳尖绒毛泛金，竟像是披着霞光的精怪。
“进来吧，给你留个窗缝。”林远卸下书箱。
赤狐倏地炸开绒毛，琉璃眼闪过一丝近似讥诮的光。
苏颜却转身消失在林间，唯余几颗野莓滚落门槛，沾着新鲜的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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