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悦躺在铺满兽皮的卧榻上,听着窗外蝉鸣渐歇,怀中婴儿正发出均匀的鼾声。她轻轻抚过孩子柔软的胎发,指尖触到脖颈间悬挂的玉璜——那是禹在她临盆时亲手系上的,温润的触感让她想起去年今日,自己在祭天台上与禹立下的誓言。
"阿娘,弟弟醒了吗?"三岁的小姒启扒着门框探出小脑袋,发间别着灵悦用野蔷薇编的花环。自弟弟出生后,这个曾经的小霸王突然变得格外温柔,每天都要把自己采的野花塞进摇篮。
灵悦笑着朝他招招手:"启儿轻点声,弟弟刚睡着呢。"她看着儿子踮着脚尖走到摇篮边,小心翼翼地将一片梧桐叶盖在襁褓上,突然想起前世在博物馆见过的夏朝玉柄形器,那上面雕刻的正是梧桐纹样。
这时院外传来青铜车辇的辚辚声,灵悦抱着孩子来到院中,正看见禹从战车上下来。他的玄色王服上沾满尘土,腰间却别着一串用贝壳穿成的风铃——那是灵悦随口提过的"胎教玩具"。
"今日巡视盐场,路过海边采的。"禹解下风铃挂在廊下,贝壳相撞发出清越的声响,惊得摇篮里的婴儿挥舞着小拳头。他伸手要抱孩子,却先仔细擦了擦手:"今日朝堂上,江枫提议在黄河沿岸设立九个青铜冶炼坊。"
灵悦逗弄着孩子的手指,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答复他?"禹将儿子举过头顶,换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准了。不过让他兼任河防使,治河与冶铜并行。"
夜幕降临时,灵悦抱着孩子登上瞭望台。远处九个青铜冶炼坊的火光连成一片,宛如九天银河坠落人间。禹从身后环住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你看,这就是我们的'九鼎'。"
灵悦望着那些跳动的火光,忽然想起江枫前日送来的青铜剑。剑柄上缠着与她发间凤凰钗相同的赤绳,剑鞘上刻着"定山河"三个字——那是禹在大婚时赐给他的佩剑。
"江枫今日来见我。"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他说想为孩子打造一套青铜甲胄。"灵悦转身将孩子递给乳母,月光下,她看见禹的眼底闪过一丝纠结。
"随他去吧。"灵悦轻轻抚过禹眉间的褶皱,"毕竟,他也是看着启儿长大的。"禹握住她的手,在月光下审视着那枚用陨铁打造的婚戒——这是灵悦按照后世样式设计的,内环刻着他们的名字。
次日清晨,灵悦在青铜作坊找到正在指导工匠的江枫。他的战袍上溅满铜汁,却在看到她时瞬间整理好仪容:"王后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
灵悦看着他身后陈列的青铜甲胄,每一片甲叶都精心雕刻着玄鸟图腾。"这是给孩子准备的?"她伸手触碰甲胄,感受到金属的凉意中带着一丝温暖——那是江枫体温的余韵。
"是。"江枫突然单膝跪地,将手中的青铜剑横在胸前,"这是末将为小王子打造的佩剑,取名'太康'。"灵悦注意到剑柄上缠着半块玉佩,与她发间的凤凰钗严丝合缝。
就在这时,禹带着侍卫走进作坊。他扫了一眼地上的佩剑,忽然大笑起来:"好个'太康'!"他亲手将佩剑系在江枫腰间,"即日起,此剑由大司马亲自保管,待小王子成年时再赠予他。"
江枫抬头看向灵悦,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灵悦微微颔首,她知道禹此举既是信任,也是警示。三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在这柄青铜剑上达成了某种默契。
十年后的祭天台上,灵悦看着长大了的启接过象征王权的玉璜,次子少康则在一旁好奇地摆弄着江枫送的青铜剑。当九鼎在晨光中泛起涟漪时,她忽然听见禹在耳边低语:"你看,这就是我们的未来。"
灵悦握紧禹的手,看着台下跪拜的子民,忽然想起初到这个时代时的自己。那时她以为命运是场无法逃脱的轮回,如今却在这跨越千年的时光里,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永恒。
黄河水依旧奔腾不息,而他们的故事,正如那九尊青铜鼎上的铭文,永远镌刻在历史的血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