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除了哗哗的雨声，林间还能听到自己不规律的心跳。李洛车骑得很稳，以前觉得漫长的路，似乎也变短了些。

　　“就送到这儿吧。”快到巷口时，林间开口。

　　“这里？”李洛停下，看了看四周，“我送你到家门口吧，放心，没别的意思。”他以为林间在防备他。

　　“不是的，”林间连忙解释，“前面路不好走，我家就在附近了。”她不想让他绕远路回去遇险，也不想他穿过那条可怕的小巷，也不想他见到自己狼狈家庭。

　　“好吧，”李洛没再坚持，雨水顺着他身上那件不太好的雨衣往下淌，“雨还没停，你穿着雨衣回去吧。”

　　“谢谢你…”林间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什么？雨太大，没听清。”李洛抹了把脸上的水。

　　“谢谢你，李洛！”林间提高音量，努力朝他笑了笑。

　　“没事儿，注意安全。那我先回了。”李洛说完，忽然上前一步，拉近距离，伸手替她仔细整理好雨衣的帽檐。

　　“嗯，路上小心。”林间僵在原地，像根木头。

　　李洛骑上车走了，没了她的重量，速度似乎快了不少。

　　林间看了看表。雨中同行的一个半小时，成了她最难忘的时光。

　　昏暗的小巷在雨夜里更显阴森，路灯的光被雨水搅得模糊不清，几乎照不清脚下的路。

　　林间很快到家门口。屋里很安静。她脱下身上的雨衣，小心叠好拿在手里，推开门。林伟正坐在电视机前。

　　“回来这么早？”林伟瞥见她手里的雨衣，“这雨衣哪来的？”

　　“朋…朋友借我的。”林间声音发颤，身体下意识地微微发抖。无论前世今生，面对林伟的恐惧都刻在骨子里。

　　“朋友？你还有朋友？男朋友吧？”林伟的语气阴沉下来。

　　“不是，就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林伟音量猛地拔高，“能顶着大雨送你？能借你这么好的雨衣？！”林间吓得一缩，把雨衣紧紧抱在怀里。

　　“真的……”

　　“你给我过来！”林伟猛地冲过来，一把揪住林间的头发，“翅膀硬了是吧？想跟野男人跑了？林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当初就该听我的叫林贱！”他怒吼着。

　　“痛！放开我！”林间挣扎着。

　　“痛？你也想学你妈去找别的男人？都觉得我无能是吧！你们骨子里就是贱，都该去死！”林伟手上更用力，同时一脚狠狠踹在林间右腿上。

　　林间痛呼一声摔倒在地，手里仍死死抓着那件雨衣。

　　林伟松开她的头发，任由她躺在地上，开始疯狂地踢打她。踢累了，抽出皮带狠狠抽在林间身上，污言秽语不断咒骂着。

　　林间缩在角落，一手护头，一手护着怀里的雨衣，咬牙承受着剧痛，强忍着不哭出声。

　　身上很痛，但她的思绪却飘到李洛身上：他安全到家了吗？雨好像更大了。如果没送她，他早该在温暖的家里了。早知道就不该麻烦他…桥洞下又不是没待过。

　　不知过了多久，林伟终于打累了，骂骂咧咧回了房间。林间浑身是伤，没有一处不疼，嘴唇也被自己咬破。

　　躺在地上，潮湿的霉味钻进鼻子。她好痛，好累。如果当时死掉，没有重生回来，是不是就不用再受这些罪了？

　　想到这里，刚才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她开始低声抽泣。

　　窗外的雨声小了。林间抱着雨衣，艰难地爬起来，挪向厕所。

　　镜子里映出她凄惨的模样：头发凌乱，眼睛红肿，嘴角带血，额头破皮，校服沾满污泥，脖子手臂布满伤痕。

　　看着镜中的自己，林间无力地蹲下，抱着雨衣失声痛哭。

　　改变不了的。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还是那只阴沟里的老鼠，人人嫌弃。她永远摆脱不了林伟。为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普通人的生活而已啊。

　　哭了一会儿，她胡乱抹掉眼泪，站起身打开水龙头。她仔细地洗净雨衣，又换下自己的脏衣服。不能放弃，还有机会。

　　收拾完，又是午夜十二点。林间坐在床边，从书包里拿出那个药瓶，眼泪再次在眼眶里打转。

　　她一点点给自己上药。是啊，她就该一个人。她只会给别人添麻烦。李洛帮了她那么多，她凭什么还贪图别的？

　　疲惫袭来，她不知不觉睡着了。睡梦中，一滴泪水从左眼滑过鼻梁，落到右眼角，又滴到右耳。

　　也许她和李洛终究是两路人，像两条平行线，短暂靠近，却永远不会相交。

　　第二天，林间走进教室时，李洛已经在座位上了。他看见她，带着一贯的热情打招呼：“早上好！昨天睡得好吗？”

　　林间看着他，心里一阵酸涩。很不好，昨晚她很难过。但她什么也不能说。

　　她没有回应，拉开椅子坐下，拿出书准备早读。

　　李洛明显愣了一下，心里开始犯嘀咕：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昨晚帮她整理雨衣冒犯她了？自己当时真该注意点分寸。

　　他胡乱猜测着，觉得林间肯定是生气了，所以今天不想理他。

　　整个早读，两人异常沉默。嘴巴跟着念，却几乎没有声音，都显得心不在焉。

　　气氛有些冷。李洛几次想找林间说话，但她要么装作没听见，要么回应得极其敷衍。李洛心里有点失落。

　　下午快放学时，林间主动找到李洛：“这药和雨衣还给你。你的那瓶我用得差不多了，我买了瓶新的。”

　　李洛看着她递过来的药瓶和装着雨衣的袋子，很是意外。他没有伸手去接，两人僵持在那里。

　　“这些你留着用吧。”李洛还是决定问清楚，“林间，是我昨晚做了什么让你不舒服吗？你今天…好像不太愿意理我。”

　　“没有，”林间移开视线，“快高考了，我们…还是少聊天，专心复习吧。”这个借口显得苍白无力。

　　李洛听得出来这不是真话。但他不知道怎么追问下去。犹豫片刻，他拿起书包，没有接林间手里的东西，转身离开了。

　　李洛走了，林间还保持着递东西的姿势。她心底其实有一丝期待，希望他再问下去，也许再问几句，她就会忍不住说出实话。可她凭什么期待呢？

　　就这样吧。各自回到各自的轨道，互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