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着窗户，孟遇一整夜都睡得不安稳。梦里，那些木雕动物活了过来，围着她转圈，周野站在阴影处，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刻刀。
天刚蒙蒙亮，孟遇就睁开了眼睛。窗外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依然阴沉。她轻手轻脚地起床，把木鱼和木鸟装进书包，犹豫了一下，又塞进去一本素描本和铅笔。
"这么早去哪？"妈妈在厨房里问，手里搅着一锅稀饭。
"去...找姗姗。"孟遇撒了个谎，心里一阵发虚，"我们约好去采野莓。"
妈妈头也不抬："带伞，天气预报说还会下雨。中午记得回来吃饭。"
孟遇应了一声，抓起挂在门后的油纸伞就往外跑。清晨的村庄笼罩在薄雾中，泥土路还有些湿滑。她小心翼翼地避开积水，心跳随着脚步越来越快。
老地方是村外小溪边的一棵大榕树。孟遇到的时候，周野已经等在那里了，正用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你来了。"他抬头，眼睛下有明显的黑眼圈，"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孟遇在他旁边蹲下，书包放在膝盖上："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昨天..."周野的声音低了下去，"李姗姗肯定跟你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孟遇没有立即回答。她打开书包，拿出木鱼和木鸟，摆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这些真的是你爷爷做的吗？"
周野点点头，手指轻轻抚过木鸟的翅膀："爷爷的手艺是祖传的。我爸爸本来应该继承这门手艺，但他..."周野突然停住了，像是说错了什么。
"你爸爸？"孟遇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从未被提及的话题。
周野的表情变得复杂："他去世了。在我很小的时候。"他迅速转移话题，"昨天的事，我很抱歉。爷爷他...对陌生人特别警惕。"
孟遇想起那张老照片："是因为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吗？"
周野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你看到那张照片了？"他的声音变得紧张，"别跟任何人提起那张照片，好吗？"
"为什么？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周野的回答太快了，快得不像真话，"爷爷从来不谈过去的事。"
孟遇从书包里拿出素描本，翻到空白页："李姗姗说你爷爷在城里偷了别人的设计图..."
"胡说八道！"周野突然激动起来，一拳砸在地上，震得两只木雕都跳了一下，"我爷爷是正经手艺人！那些木雕都是他自己设计的！"
孟遇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但她没有退缩："那为什么村里人都那么说？为什么你爷爷那么讨厌外人？"
周野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努力平复情绪："因为..."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因为有人偷了我爷爷的东西，还反过来诬陷他。"
孟遇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东西？"
"一本雕刻图谱。"周野的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光芒，"祖传的图谱，记载了几十种特殊的雕刻技法和图样。爷爷说是他最好的朋友偷走的，还把他赶出了城里的工作室。"
孟遇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张照片上的眼镜男子："是照片上那个人？"
周野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
"猜的。"孟遇咬了咬下唇，"你爷爷看起来很难过，即使是在照片里。"
周野沉默了片刻："爷爷说那本图谱不只是值钱的问题，里面有些技法...很特别。他担心会被滥用。"
"什么技法？"
"我不知道细节。"周野摇摇头，"爷爷从来不让我看那些东西。他说..."他突然停住，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带素描本来干什么？"
孟遇意识到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顺着他的意思翻开素描本："我想学画画这些木雕。它们太美了。"
周野的表情放松下来："我教你。爷爷教过我一些基本技法。"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孟遇全神贯注地跟着周野学习如何捕捉木雕的线条和神韵。奇怪的是，尽管是第一次尝试，孟遇的笔触却出奇地准确，仿佛她的手已经知道这些曲线该如何流动。
"你很有天赋。"周野惊讶地说，"简直像是..."
"像是什么？"
周野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爷爷说过，有些人天生就对形状和线条敏感。"
孟遇正要回答，远处传来呼唤她名字的声音。她和周野同时抬头，看见李姗姗和魏青站在田埂上朝这边张望。
"糟了。"孟遇慌忙合上素描本，"我告诉妈妈我是去找姗姗的。"
周野的脸色变得阴沉："你要跟她们走吗？"
孟遇犹豫了。她看着周野受伤的眼神，又看看远处等待的朋友，陷入两难。
"去吧。"周野突然说，声音冷淡，"反正你迟早会相信她们说的话。"
"不是那样的！"孟遇急切地说，"我只是..."
但周野已经站起来，抓起两只木雕塞进自己的口袋："明天同样的时间，如果你还想来的话。"说完，他转身钻进了灌木丛，眨眼间就消失了踪影。
孟遇呆立在原地，手里紧握着素描本。这时，李姗姗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孟遇！原来你在这儿！"
魏青小跑过来，脸上带着歉意："我们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
李姗姗却直勾勾地盯着周野离去的方向："他又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又编故事骗你？"
孟遇突然感到一阵烦躁："他没有骗我！为什么你们一定要这样针对他？"
李姗姗被她的反应震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因为..."她的声音突然变小，"因为我查到了些事情。关于周野家的。"
魏青拉了拉李姗姗的袖子："姗姗，别..."
"不，她应该知道。"李姗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剪报，递给孟遇，"我爸爸在城里工作，我让他帮忙打听的。"
孟遇接过剪报，发现那是一则十年前的旧新闻，标题是《著名木雕大师工作室遭窃，珍贵设计图失踪》。报道中提到，工作室合伙人周某涉嫌盗窃后失踪，警方正在追查。
"这...这不能说明什么。"孟遇的手微微发抖，"上面连名字都没写全。"
"但时间对得上。"李姗姗坚持道，"周野爷爷就是十年前突然回到村子的。而且..."她压低声音，"我爸爸说，那个被盗的大师姓陈，现在在城里可有名了，还给博物馆做修复工作呢。"
孟遇的脑海里再次闪过那张照片——周爷爷身边的眼镜男子。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心中成形：难道周爷爷真的偷了别人的设计图？
"我不信。"孟遇把剪报塞回给李姗姗，"这太片面了。"
李姗姗叹了口气："随你吧。但小心点总没错。"她顿了顿，"对了，明天村里有集市，陈大师要来选木材。大家都说...他可能会认出周野爷爷。"
孟遇的心猛地一沉："什么？"
"我爸爸说，陈大师每年都会来这边采购特殊木材。"李姗姗解释道，"只是往年周野爷爷都会提前躲进山里，今年不知道..."
孟遇突然明白了周爷爷为何如此警惕外人，为何昨天那么着急让他们离开。她的心乱成一团，不知道该相信谁。
"明天你要去看集市吗？"魏青小声问。
孟遇木然地点点头。无论如何，她必须亲眼看看这个陈大师，也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回家的路上，孟遇一直心不在焉。经过一片小树林时，她隐约看到一个人影闪过——那身形很像周野。她正想追过去，人影却已经消失在树丛中。
那天晚上，孟遇辗转难眠。她悄悄拿出素描本，借着月光翻看今天画的木雕草图。翻到最后一页时，她惊讶地发现一张陌生的素描——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线条流畅得不可思议，却绝对不是她画的。
孟遇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那些线条，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就在这时，窗外传来轻微的敲击声。
她拉开窗帘，看到周野站在月光下，脸色苍白。
"我必须见你。"他的声音透过窗缝传来，"关于明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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