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掠过吕家祖宅的屋檐,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小欢猫着腰,贴着墙根潜行。她的脚步轻得像一片落叶,连草丛里的蟋蟀都没有惊动。
她在一处坍塌的墙角停下,拨开茂密的杂草,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那是年久失修的地基裂缝,刚好能容一个孩子钻进去。
她深吸一口气,像只灵巧的野猫般钻了进去。
地窖里弥漫着陈年的酒香和潮湿的霉味,昏暗的烛火在角落里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
满头白发老妇人双手被铁链困住,死死盯着她,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端木瑛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小欢没有立刻回答。她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慢悠悠地蹲在老妇人对面,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狗尾巴草,在指尖轻轻转动。
吕欢是我哥吕良想出来的。
她歪着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吕欢我把这叫做,可乐雪碧理论。
老妇人的瞳孔骤然收缩。
端木瑛吕良……
她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干裂的嘴唇微微发抖。
端木瑛他管吕慈叫什么?
吕欢跟我一样呀!
小欢晃了晃手里的狗尾巴草。
吕欢管他叫太爷爷。
老妇人忽然笑了,笑声像是枯枝断裂的声音。
端木瑛吕家第四代……都这么出息了?
吕欢还说呢
小欢撇撇嘴。
吕欢我吕温哥哥的女儿都生了,以后要管我叫姑姑的。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吕欢都是第五代了。
#端木瑛第五代了……
老妇人仰起头,浑浊的目光穿透地窖的黑暗,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端木瑛他今天……该来了。
……
吕慈佝偻着背,枯瘦的手指在铜锁上摩挲,锁链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吕恭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站在他身后,婴儿睡得正熟,小脸泛着珍珠般的莹白。
"太爷爷,"吕恭忍不住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醒了怀中的孩子,"为什么我们吕家每诞生一个婴儿,您就要带到酒窖里去?"
吕慈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模糊的冷哼:"这些事,不该你问。"
锁"咔嗒"一声开了。
吕恭却不肯罢休,眼睛亮得惊人:"太爷爷,您是不是用特殊的酒给孩子泡澡,好让他觉醒明魂术?"
他凑近一步,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兴奋,"太爷爷,我猜对了吗?"
吕慈的动作骤然停住了。
老人缓缓直起身,他转过头,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吕恭,声音轻得可怕:"你之前……是不是下去过?"
吕恭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太爷爷,我、我只是猜的……"
"你是不是下去过?!"吕慈突然暴喝,婴儿被惊动,在襁褓中不安地扭动起来。
吕恭吓得脸色煞白,怀里的孩子差点脱手:"没有!我真的没有!"他的声音发抖,"我就是瞎猜的……"
吕慈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终于松开手,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的瞬间,老人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阴冷的风。
地窖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浓重的酒香混合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腥气扑面而来。黑暗像是有实质一般,从门缝里缓缓流淌出来。
此时地窖里,小欢蹲在端木英瑛面前,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那根狗尾巴草,眼中闪烁着孩童特有的天真与好奇。
吕欢老婆婆。
她歪着头,声音清脆如檐角风铃。
吕欢你跟我太爷爷是什么关系呀?他为什么一直关着你?
端木瑛缓缓抬起眼。
那双浑浊的眼睛在昏暗中骤然变得锐利,像是淬了毒的银针,直直刺向小欢。
她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沙哑却冰冷。
#端木瑛我不是你的什么好婆婆、好奶奶。
小欢一怔,手中的狗尾巴草停止了晃动。
#端木瑛我跟你们吕家……
端木英瑛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端木瑛有不共戴天之仇。
烛火"噼啪"爆出一个火星,映得端木瑛的脸忽明忽暗。她枯瘦的手腕猛地一挣,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端木瑛你要是再来,我早晚会杀了你。
小欢瞳孔骤缩,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咚"地撞在酒桶上。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那里面翻涌的恨意几乎要化作实质,将她生生撕碎。
就在这时候。
"呜哇……"
一声婴儿的啼哭突然从阶梯上方传来,稚嫩的哭声在地窖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端木瑛脸色骤变。
#端木瑛快躲起来!
小欢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她像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钻进了酒桶后的阴影里。
几乎在同一时刻,吕慈佝偻着背走了进来,怀中婴儿的啼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细弱的抽噎。
端木瑛闭着眼,枯瘦的身躯倚靠在墙角,仿佛一具早已风干的躯壳。
她灰白的长发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唯有铁链偶尔的轻响证明她还活着。
"看看,"吕慈的声音沙哑中带着几分笑意,他弯腰拾起地上早已冷透的补品碗,指尖摩挲着碗沿,"送来的东西又没动,你这样……身子骨怎么撑得住?"
端木瑛一动不动,连呼吸都轻得几乎察觉不到。
吕慈也不恼,只是慢悠悠地将婴儿放在一旁的软垫上,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他转身从木架上取下一盆温水。
"你虽然是个女人,"他拧干布巾,轻轻抬起端木英的手腕,"骨头却比风天养还要硬。"
布巾擦过她枯瘦的指节,皮肤下的青筋如同干涸的河床,清晰可见。
"我照顾你……都有六十年了吧?"吕慈的声音忽然放轻,像是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你今年,应该有八十了。"
端木瑛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记得你刚来吕家那会儿,"吕慈继续道,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布巾顺着她的手腕一点点向上擦拭,"关于双全手,你是一个字也不肯说。"
他忽然笑了,笑声在地窖中回荡,像是夜枭的啼叫:"换作别人,早把你杀了。"
端木瑛依旧沉默,仿佛早已与黑暗融为一体。
"谁叫我心慈手软呢?"吕慈叹息一声,眼中却闪过一丝阴冷的光,"留你活下来,照顾你……舍不得你死啊。"
他将布巾扔回盆中,水花溅起,映出他扭曲的倒影。
"看看,这不是好人有好报?"他俯身凑近端木瑛的耳边,声音低得如同毒蛇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