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侯府香战

靖安侯府门前，墨清瑶轻轻按了按发间的银簪。簪尖浸了"醒神露"，稍有不慎就会划破皮肤中毒。今日这场宴会，说是调香献艺，实则是刀尖上跳舞。

"墨小姐到了？"管事嬷嬷打量着她素雅的月白襦裙，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从侧门进吧，调香师都在西花厅候着。"

墨清瑶微微一笑，递上一只绣着墨竹的香囊："劳烦嬷嬷。这是用南海沉香调的'安神香'，夜里枕着最好。"

嬷嬷捏了捏香囊，触到里面的碎银，脸色立刻和缓："墨小姐有心了。快请进，侯爷最喜守时之人。"

穿过曲折回廊，墨清瑶暗中记下府中布局。假山旁站着两名侍卫，东侧小门有丫鬟频繁进出，后花园的凉亭视野最佳——这些都是江怀风提前告知的关键信息。

西花厅内已聚集了七八位调香师，见她进来，交谈声戛然而止。墨清瑶不以为意，寻了个角落坐下，从袖中取出小瓷瓶，在腕间轻轻一抹。这是特制的"清心香"，能防迷药乱神。

"这位就是墨家小姐吧？"一个柔得能滴出水的声音突然响起。

墨清瑶抬头，只见一名身着雪纱裙的女子款款而来，发间一支白玉兰簪，行走时暗香浮动。正是江南苏家的嫡女——苏凝芷。

"苏小姐。"墨清瑶起身行礼，鼻尖却微微一动。苏凝芷身上的"冷梅香"中，混着一丝几不可闻的腥气——是蛇床子！这种药材少量可镇痛，过量则致幻。

苏凝芷亲热地拉住她的手："久闻墨家'雪中春信'的大名，今日总算能领教了。"指甲似有若无地划过墨清瑶的脉搏处。

"苏小姐谬赞。"墨清瑶抽回手，假装整理衣袖，实则将一枚解毒丸捏在掌心，"不过是些粗浅功夫。"

"各位师傅，侯爷有请。"管事在门外通传。

正厅内，宾客已酒过三巡。墨清瑶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上首的靖安侯，以及他右手边的江怀风。世子今日一袭靛蓝锦袍，玉冠束发，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酒杯，仿佛没注意到她的到来。

"听闻今日有香道比试？"靖安侯笑道，"不如请苏小姐和墨小姐现场斗香，助助酒兴？"

满座宾客纷纷叫好。墨清瑶心知这是江怀风安排的接近户部官员的机会，却故作惶恐："民女技艺粗浅，怎敢与苏小姐比试..."

"墨姐姐莫要推辞。"苏凝芷已命人摆好香案，"不如就以'春'为题，如何？"

墨清瑶余光扫过席间——户部李尚书就坐在第三席，正捻须观望。她微微颔首："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各据一案，开始调香。苏凝芷手法行云流水，取沉水、龙脑、梅花入篆，引来阵阵赞叹。墨清瑶却不急不躁，只取了最普通的丁香、藿香和甘松，研磨成粉。

"墨小姐这就认输了？"李尚书突然开口，"用料如此寻常。"

墨清瑶不卑不亢："回大人，香料如人，贵贱不在出身，而在配伍得宜。"

她将香粉倒入青瓷炉中，取一枚烧红的炭块埋入。霎时间，一股清新怡人的气息弥漫开来，仿佛春风拂过原野，带着泥土解冻的湿润、嫩芽破土的生机。

宾客们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靖安侯惊讶道："这...这竟有雨后春笋的气息！"

"此香名'惊蛰'。"墨清瑶解释道，"取万物初醒之意。"

苏凝芷的香虽精致，却输在了意境。她脸色微变，很快又展颜一笑："墨姐姐果然厉害。不如再比试一轮？这次...用我的香如何？"说着递过一只精致的鎏金香盒。

墨清瑶接过香盒，刚掀开一条缝就心头一凛——盒中暗藏"醉仙桃"，接触皮肤会致幻。她假装手滑，香盒"不小心"落在地上。

"哎呀，可惜了。"苏凝芷叹息，"不如..."

"不如请墨小姐为本官单独调一味香？"李尚书突然起身，"老夫近日睡不安稳。"

机会来了！墨清瑶福身："愿为大人效劳。"她眼角余光瞥见江怀风的手指在案上轻叩三下——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确认目标。

随李尚书来到偏厅，墨清瑶一边准备香料，一边状似无意地问："大人平日用什么墨？这袖口沾了些许。"

李尚书下意识拂袖："不过是寻常松烟墨..."

"松烟墨哪有这般气息？"墨清瑶微笑，"这分明是掺了朱砂的御用墨，民女曾在先父收藏的兵部文书上闻过。"

李尚书脸色骤变："你..."

"大人别误会。"墨清瑶递上一只香囊，"此香可安神，也能...遮味。比如那日兵部密函上的朱砂墨香。"

她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墨清瑶猛地拉开门，只见苏凝芷站在廊下，脚边是打翻的茶盏。

"墨姐姐和李大人躲在这儿说什么体己话呢？"苏凝芷笑意盈盈，眼中却寒光闪烁。

墨清瑶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不过是为大人调一味安神香。"

"是吗？"苏凝芷突然凑近，在她耳边轻声道，"那姐姐袖中的密信，也是香料吗？"

墨清瑶心头剧震——她何时暴露的？

"墨小姐。"李尚书突然高声道，"你这香囊本官收下了，改日再讨教。"说罢匆匆离去。

回到正厅，宴席已近尾声。墨清瑶正欲告辞，忽然一阵眩晕袭来。她扶住廊柱，发现指尖开始发麻——是苏凝芷！那杯打翻的茶根本不是意外！

视线模糊间，她感觉有人扶住了自己的手臂。熟悉的沉水香气息传来，是江怀风。

"世子..."她试图挣脱，"有人下药..."

"别动。"江怀风的声音极低，"跟我走。"

他半扶半抱地将她带到一处僻静小院，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喝下去。"

墨清瑶勉强咽下药水，苦涩的味道让她咳嗽起来。江怀风轻拍她的背，动作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李尚书身上确有朱砂墨气息。"她缓过气来第一句话就是情报，"但他袖口还沾了龙涎香，与长公主惯用的配方一致。"

江怀风目光一凝："果然是他们。"他忽然伸手拂去她鬓边一缕散发，"今日太冒险了。"

这亲昵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墨清瑶只觉得脸颊发烫，慌忙后退一步："多谢世子相救。苏凝芷已经起疑，我得尽快..."

"从这里翻墙出去。"江怀风指向院墙一角的暗门，"三日后老地方见。"

墨清瑶点头，刚走出两步又回头："世子小心苏凝芷的香，她惯用蛇床子下毒。"

江怀风突然笑了："担心我？"

墨清瑶不答，匆匆离去。直到回到墨府，她才发现袖中多了一物——是江怀风的玉佩，上面新刻了一朵小小的玉兰。

白芷迎上来："小姐，老爷醒了，说有要事相商！"

墨远山靠在榻上，脸色仍苍白，却掩不住眼中的激动："瑶儿，我查到那批特殊容器的来源了！是..."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鸦啼。墨远山猛地噤声，抓过女儿的手，在她掌心写下两个字：

【军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