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城南废庙笼罩在一片昏沉的暗影之中。
墨清瑶独自穿行于荒草丛生的石径,脚下枯枝断裂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远处传来几声夜鸦的嘶鸣,翅膀扑棱棱划过铅灰色的天空。她紧了紧身上的灰褐色斗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香囊——里面装着那半枚青铜虎符,触手冰凉,棱角硌得指腹生疼。
废庙的轮廓渐渐清晰。残破的飞檐上,几只石兽早已风化得面目全非,空洞的眼眶仿佛在无声窥视。庙门半塌,朱漆剥落,露出朽烂的木芯。风从缝隙间穿过,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她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铜匣,轻轻拨开机关。匣内盛着一粒暗红色的香丸,遇风即燃,散发出淡淡的苦杏仁味——这是她特制的“醒神香”,能抵御寻常迷药。
深吸一口气,墨清瑶迈步踏入庙内。
庙堂内光线昏暗,仅靠几盏残破的油灯勉强照亮。腐朽的帷幔垂落,蛛网纵横交错,灰尘在微弱的光线下浮动。正中央的香案上,一尊残缺的神像歪斜地立着,半边脸已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
“墨小姐果然守时。”
苏凝芷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轻柔如毒蛇吐信。她今日仍是一袭素白纱裙,发间簪着一朵干枯的芷草,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墨清瑶没有回应,目光迅速扫视四周。庙内至少有五个人——两名侍卫隐在神像后,一人立于侧门,还有一人藏身于梁上。而苏凝芷身旁,站着一位身着黑袍的老者,枯瘦的手指间捏着一只青瓷瓶,瓶口渗出淡淡的腥甜气息。
“解药呢?”墨清瑶开门见山。
苏凝芷轻笑,指尖点了点香案:“虎符先给我。”
墨清瑶缓缓取出虎符,却未递出,而是置于掌心,让铜锈的冷光在烛火下微微闪烁。
“我要先验药。”
黑袍老者冷哼一声,拔开瓷瓶木塞,倒出一滴暗红色的液体在香案上。液体甫一接触木案,便发出轻微的“滋滋”声,随即凝结成一颗赤色晶珠。
“真货。”墨清瑶心中微动,但仍未放松警惕。她将虎符向前一推,却在中途骤然收手——
“不对。”她眯起眼,“‘七日断魂散’的解药遇木则凝,遇铁则化。这滴药若是真的,落在香案上该直接渗入木纹,而非结珠!”
苏凝芷的笑容僵了一瞬。
庙内空气骤然凝滞。
墨清瑶猛地后退一步,袖中香刀滑入掌心。几乎同一瞬间,梁上黑影飞扑而下,刀光直取她咽喉!
她侧身避过,香刀横划,刀锋上的“醉仙散”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淡紫色的雾痕。黑衣人吸入药粉,动作顿时迟缓,踉跄两步栽倒在地。
“墨清瑶!”苏凝芷厉喝,“你以为你走得了?”
话音未落,神像后的两名侍卫已持刀逼近。墨清瑶迅速掷出一枚香丸,烟雾炸开的刹那,她矮身翻滚至香案后,借势踢翻烛台。火焰瞬间吞噬垂落的帷幔,火舌舔舐着腐朽的木质结构,庙内顷刻间亮如白昼。
黑袍老者咒骂一声,袖中甩出三枚银针,直袭墨清瑶面门。她偏头躲过两枚,第三枚擦过耳际,带出一线血痕。
“找死!”她咬牙,反手掷出香刀,刀身精准钉入老者手腕。老者惨叫一声,瓷瓶脱手坠落——
墨清瑶飞扑去接,却在指尖触及瓶身的刹那,被一股巨力猛地拽开!
一道黑影从庙顶破瓦而入,剑光如雪,瞬息斩断两名侍卫的刀锋。江怀风一身夜行衣,面具遮住半张脸,唯有那双眼睛冷如寒星。
“走!”他低喝,一把扣住墨清瑶的手腕,拽着她冲向侧门。
苏凝芷的尖叫声在身后炸开:“拦住他们!”
箭矢破空而来,江怀风反手挥剑格挡,金属碰撞的火星在黑暗中迸溅。墨清瑶趁机摸出最后一枚烟雾香丸,狠狠砸向地面。浓烟弥漫,两人借机冲出庙门,没入夜色之中。
荒野之上,冷月如钩。
墨清瑶喘息着停下脚步,甩开江怀风的手:“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怀风摘下面具,眉宇间凝着冷意:“你以为苏凝芷会老实交易?”
“我不需要你救。”她冷声回应,却因失血而微微踉跄。耳际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血珠顺着颈线滑入衣领。
江怀风盯着她的伤口,突然从怀中取出一块素帕,按在她耳侧。帕上浸了药汁,清凉感瞬间压下了灼痛。
“银针淬了毒。”他声音低沉,“再晚半刻,你会当场昏厥。”
墨清瑶沉默片刻,终于接过帕子,指尖却在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掌心。那一瞬的触感让她心头微跳,随即又暗恼自己的失态。
“虎符还在吗?”他问。
她点头,从怀中取出那半枚青铜符。月光下,虎符的断口处隐约可见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密文。
江怀风凝视片刻,忽然道:“这不是普通的调兵符。”
“什么意思?”
“你看这里。”他指向纹路中的凹槽,“这是‘阴阳符’,需两半合二为一才能激活机关。而机关所控之物——”
他顿了顿,眸色深沉。
“很可能是靖安军当年失踪的那批‘神机弩’。”
夜风骤起,远处传来隐约的犬吠声。追兵近了。
江怀风一把拉起墨清瑶:“先离开这里。”
她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