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刚响过，陆九霄就被右掌的剧痛惊醒。
月光从窗棂间隙漏进来，照在绷带包裹的右手上。那下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无数蚂蚁在皮肤下爬行。他咬牙解开布条，惊得差点叫出声——断痕周围覆盖着细密的青铜色鳞片，正随着脉搏一张一合。
"见鬼..."他试图用"山"字诀平复气息，却发现炁流经过右臂时被鳞片疯狂吸收。更可怕的是，那些鳞片开始向手腕蔓延，所过之处皮肤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慌乱中他抓起枕边的银针，刺向肘部的曲池穴。针尖触及鳞片的瞬间，火花四溅，一股古老而暴戾的意识顺着针身反冲入脑——
血月下的祭坛、锁链捆缚的龙影、还有...师父年轻的面容，正将一枚青铜钉打入龙影眉心。
"啊！"陆九霄摔下床榻，银针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再抬头时，右掌已恢复如常，只有床单上几片脱落的鳞片证明刚才不是幻觉。
藏经阁的《异物志》中记载着"龙蜕"："其鳞如青铜，触之若生，可辟百毒。"陆九霄将捡回的鳞片贴在眉心用"山"字诀感应，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滔天巨浪中沉浮的宫殿虚影。
晨钟响起时，他匆匆将鳞片藏入贴身香囊。推开窗，发现师妹正蹲在药圃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走近一看，竟是七个排列成北斗状的小坑，每个坑里都放着粒带血的米。
"谁教你的？"陆九霄声音发紧。
师妹抬头，眼睛亮得反常："红鞋婆婆说，这样能召唤保护神。"她指着自己脖颈，"就像这里的星星。"
陆九霄这才注意到，师妹脖子上几乎消退的七星青痕，此刻又若隐若现。最骇人的是，当她转头时，后颈衣领下隐约露出个暗红胎记——形状与老槐树下挖出的星盘完全一致。
"今天别出门。"他塞给师妹一张昨晚画的驱邪符，"尤其别见那个婆婆。"
进山采药的路上，陆九霄的右掌持续传来灼热感。为防万一，他用布条缠紧手掌，却在山涧洗手时发现布条缝隙间有金光渗出。解开一看，掌心的断痕变成了金色，像用熔化的黄金勾勒出的伤口。
"好看吗？"
溪石上突然出现双红绣鞋。陆九霄猛抬头，看见那老妪不知何时已站在对面岸上，蓝布裙下露出崭新的绣鞋——这次鞋头缀着银铃，与师妹辫梢的铜铃诡异呼应。
"你对我师妹做了什么？"
老妪咯咯笑着，枯瘦的手指掀开面纱一角。陆九霄的血液瞬间冻结——面纱下是张年轻的脸，眉眼与师妹一模一样！
"她本是我的影子。"女人放下面纱，声音突然变得清越动听，"甲子年借来的东西，该还了。"
陆九霄扑向对岸，女人却像雾气般消散。只有岸石上留着个湿漉漉的脚印，边缘生出细小的冰晶，在烈日下都不融化。
回观后他直奔藏经阁，翻出那半张羊皮卷。用银针挑破右掌金痕，将血滴在"钦天监秘"的印文上。血珠渗入羊皮，浮现出几行隐藏文字："...择纯阴之体七人，以星盘引魂，可炼七星续命丹..."
阁楼地板突然震动。师父站在楼梯口，道袍无风自动，手中捧着从陆九霄枕下搜出的青铜鳞片。
"解释。"老人声音平静得可怕。
陆九霄直视师父眼睛："师妹是不是七星灯的'灯芯'？"
香案上的烛火轰然窜高。师父袖中滑出那把曾用来驱鬼的桃木剑，剑尖直指陆九霄眉心："谁告诉你的？红鞋女？"
"羊皮卷上写得很清楚。"陆九霄亮出染血的残卷，"钦天监用活人炼丹，而师父你..."他指向老人缺失的小指，"就是当年执星盘的人！"
桃木剑突然调转方向，师父竟将剑尖对准自己心口："你以为我在保护什么？"剑锋刺破道袍，露出下方狰狞的伤疤——七个排列成北斗状的焦黑孔洞，"这盏灯，烧了六十年了！"
暴雨骤然而至。雷声中，师父的话断断续续："...当年钦天监奉命寻长生法...发现七星灯需龙气为引...你根本不是什么孤儿..."
一道闪电劈在老槐树上。借着电光，陆九霄看见树根处泥土塌陷，露出半块青玉——上面雕刻的龙纹，与他掌心的金痕完全吻合。
"跑！"师父突然暴喝，桃木剑射向窗外，"她来了！"
陆九霄扑到窗前，看见红鞋女人悬浮在槐树上空，蓝布裙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她手中捧着完整的青铜星盘，而树下泥土里，正爬出七个浑身泥浆的"人"，每个"人"的脖颈上都有七星青痕。
最前面的那个"人"抬起头，腐烂的脸上，一双与师妹一模一样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陆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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