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市的傍晚总是来得匆忙。沈念站在沈氏集团总部大楼的落地窗前，望着脚下渐次亮起的城市灯火，松了松深蓝色领带。三十三层的视野让他能将整个中央商务区尽收眼底，却看不清任何一个行人的表情。
"沈总，七点半和林氏的晚宴，车已经备好了。"助理周婷轻叩门扉，声音里带着一贯的干练。
沈念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资料都准备好了？"
"林氏集团近三年的财务报表、主要股东背景、核心业务分析，都在这里了。"周婷将一份精致的文件夹放在办公桌边缘，"还有林建国董事长的个人喜好备忘。"
沈念这才转过身来，修长的手指翻开文件夹，目光迅速扫过那些他早已熟记于心的数字。这场联姻谈判已经持续了三个月，今晚不过是走个过场。沈氏需要林氏在城东那块地皮上的支持，而林氏则看中了沈氏在政府关系上的优势。
"林董的女儿也会出席。"周婷补充道，声音里有一丝几不可察的紧绷。
沈念合上文件夹，面无表情地拿起西装外套。"我知道。"
金鼎轩是宁州最高端的中式餐厅，位于明珠塔顶层，向来是商务宴请的首选。沈念踏入包厢时，林建国已经带着几位高管落座，见他进来，立刻起身相迎。
"沈总，久仰久仰！"林建国五十出头，身材微胖，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堆叠在一起，显得格外热络。
沈念握手致意，目光却不自觉地越过林建国的肩膀，落在包厢角落那个安静的身影上。那是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子，正低头摆弄着面前的茶杯，乌黑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半边脸颊。
"这是小女林薇。"林建国顺着沈念的视线，招手示意女儿过来，"薇薇，来见见沈总。"
女子抬起头来，沈念这才看清她的样貌——不是那种惊艳的美，却有种让人舒服的温婉。她的眼睛很大，眼神清澈，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整个人像是一杯温度刚好的清茶。
"沈总好。"林薇的声音很轻，却意外地清晰。她伸出手来，指尖微微颤抖。
沈念礼节性地握了握那只手，触感柔软却有些冰凉。"林小姐。"
他很快松开手，转向林建国讨论起最近的股市行情。席间觥筹交错，沈念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各种商业话题，偶尔余光瞥见林薇安静地坐在那里，适时地为众人添茶倒酒，几乎不插话，却总能在他需要纸巾时恰好递上，在他酒杯将空时轻声询问是否再加。
酒过三巡，话题终于转向正事。林建国拍着沈念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长："沈总啊，咱们两家合作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不过我觉得，如果能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
包厢里突然安静下来。沈念放下酒杯，面色如常："林董的意思是？"
"我就直说了，"林建国看了一眼女儿，"薇薇今年二十六了，一直没谈对象。沈总年轻有为，一表人才，不如我们两家结个亲家？"
沈念的目光转向林薇，发现她的耳尖已经红得透明，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却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他早就预料到这个提议，事实上，这也是两家谈判的一部分。
"承蒙林董厚爱。"沈念声音平静，"如果林小姐没有意见，我自然荣幸之至。"
林建国哈哈大笑，当即举起酒杯："那就这么定了！薇薇，还不敬沈总一杯？"
林薇慌乱地站起来，端起红酒杯时不小心碰倒了盐碟。她轻呼一声，迅速用餐巾盖住散落的盐粒，动作利落地清理干净，确保没有一粒盐溅到沈念那边。
"对、对不起。"她红着脸举起酒杯，"沈总，请多指教。"
沈念注意到她换了一杯清水给自己，红酒却一饮而尽。那纤细的脖颈随着吞咽的动作轻轻颤动，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脆弱。
晚宴结束后，沈念婉拒了林建国同车的邀请，独自站在金鼎轩门口等司机。夜风微凉，他解开一颗西装扣子，突然听见身后轻微的脚步声。
"沈总。"
他转身，看见林薇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他遗忘在包厢的钢笔。
"您的万宝龙。"她双手递上钢笔，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这是限量款，丢了会很可惜。"
沈念挑了挑眉，接过钢笔时无意中碰到她的指尖，依然是凉的。"谢谢。你认识这个型号？"
林薇抿嘴笑了笑："149系列，2015年作家系列致敬海明威特别款。笔帽上的锚形设计很特别。"
沈念有些惊讶。这款笔确实小众，能一眼认出来的人不多。"你懂钢笔？"
"只是...做过一些功课。"林薇低下头，声音更轻了，"那...晚安，沈总。"
她转身走向等待她的车，背影纤细得仿佛要被夜风吹走。沈念望着她离去，无意识地将钢笔放回内袋，触到了一直放在那里的手机。
解锁屏幕，是周婷发来的消息："已查林薇资料。宁州大学商学院毕业，无恋爱史，性格内向，无不良嗜好。据悉一直很崇拜您，收集了您所有公开报道。"
沈念关上手机，嘴角浮现一丝几不可察的苦笑。崇拜？那很快就会过去的。他太清楚这场婚姻的本质了——不过是两个家族的利益交换，而他和林薇，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
坐进车里，他最后看了一眼金鼎轩璀璨的灯光，心想：这个看起来温顺如兔的女孩，究竟能在他的世界里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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