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上的红圈让林薇从清晨就开始期待。六月十八日，她的二十七岁生日。

往年这一天，父亲总会派人送来一大束鲜花和精心挑选的礼物。但今年不同，今年她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家。虽然沈念从未提起她的生日，但林薇心里还是存着一丝期待——也许他会记得？

她特意比平时早起，换上一件淡粉色的连衣裙，化了精致的妆。下楼时，厨房里飘来香甜的气息。

"张妈，早。"林薇轻快地打招呼。

张妈转身，手里端着一个刚出炉的小蛋糕："林小姐，生日快乐！这是我自己烤的，不太好看，但味道还行。"

林薇眼眶一热："您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少爷前几天让我查您的资料，说是要登记户口用。"张妈笑着将蛋糕放在桌上，"我看到身份证号就记下来了。"

沈念让她查资料？林薇的心跳加速了一拍。也许...他是在为生日做准备？

"沈念他...今天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林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随意。

张妈摇摇头："少爷一早就出门了，说是有重要会议。不过..."她神秘地眨眨眼，"他问了您喜欢什么花。"

林薇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嘴角忍不住上扬。他记得，而且准备了惊喜！

整个上午，林薇都处于一种轻飘飘的愉悦状态。她拒绝了闺蜜们要为她庆生的邀请，只说"有家庭安排了"。中午，她接到父亲的电话，听到老人说"沈念向我打听你喜欢什么礼物"时，她几乎要雀跃起来。

下午三点，一束鲜花送到家门口——是父亲送的。林薇有些失落，但还是精心将花插好，摆在餐厅最显眼的位置。

四点半，她开始准备晚餐。不是往常的家常菜，而是法式料理——前菜、汤品、主菜、甜点，一样不少。她特意开了瓶红酒，点上蜡烛，将餐桌布置得浪漫而温馨。

六点，沈念没有回来。

七点，没有消息。

八点，林薇的手机依然沉默。

九点，桌上的食物已经凉透，蜡烛也燃尽了。

林薇坐在餐桌前，盯着手机屏幕。也许他在准备惊喜？也许他临时有重要会议？也许...

十点十五分，前门终于传来响动。林薇猛地站起来，匆忙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裙子。

沈念推门而入，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他看到站在餐厅里的林薇，明显愣了一下。

"还没睡？"他的声音因酒精而沙哑。

林薇的笑容僵在脸上："今天...今天是我生日。"

沈念皱了皱眉，似乎在努力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片刻后，他点点头："哦。生日快乐。"

说完，他径直走向楼梯，脚步有些不稳。在台阶前，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林薇赶紧上前扶住他："小心！我帮你..."

"不用。"沈念甩开她的手，"我没事。"

他独自上了楼，留下林薇站在原地，手指还保持着搀扶的姿势。

餐厅里，精心准备的晚餐无人问津，蜡烛的残泪凝固在银烛台上。林薇慢慢走回餐桌前，开始一样一样收拾餐具。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吵醒什么，但房子里除了她，谁也没睡。

收拾到沈念的外套时，一张纸片从口袋里滑落。林薇弯腰捡起，发现是两张音乐会的门票存根——当晚七点半的宁州交响乐团演出，座位相邻。

其中一张存根上，沾着淡淡的唇印，是林薇不熟悉的色号。

周婷。

林薇的手微微发抖。原来他不是忘了，只是...选择了别人。

她将门票存根放回外套口袋，继续收拾餐桌。动作依然很轻，很稳，只是眼眶热得发疼。

凌晨两点，当整栋房子都陷入沉睡时，林薇独自坐在阳台上，望着夜空中的星星，小口啜饮着那瓶开了却没被碰过的红酒。

"生日快乐，林薇。"她对自己说，声音轻得只有月亮能听见。

第二天早晨，林薇比平时起得晚。她下楼时，沈念已经出门了。张妈担忧地看着她："林小姐，您脸色不太好..."

"我没事，可能睡得不太好。"林薇勉强笑了笑，"沈念...他吃早餐了吗？"

张妈摇摇头："少爷看起来不太舒服，什么都没吃就走了。"

林薇立刻警觉起来："不舒服？怎么了？"

"一直咳嗽，脸色也不好。"张妈叹了口气，"我劝他在家休息，他说有个重要签约..."

林薇放下筷子，拿出手机想给沈念打电话，又犹豫了。他昨晚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但万一他真的病了？

最终，担忧战胜了自尊。林薇拨通了沈念的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她又打给周婷。

"沈总在开会。"周婷的声音冷淡，"有什么事吗？"

"他...是不是生病了？"林薇轻声问，"我听说他早上不太舒服..."

"沈总很好。"周婷打断她，"如果没别的事，我挂了。"

电话被挂断，林薇握着手机，咬了咬嘴唇。她转向张妈："能帮我准备些清淡的粥和小菜吗？我...我去公司看看。"

沈氏集团总部大楼，林薇很少来。前台小姐看到她时明显愣了一下："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我是林薇，沈念的...妻子。"说出这个词时，林薇感到一丝荒谬，"他好像不太舒服，我来看看他。"

前台小姐恍然大悟，连忙鞠躬："沈太太！抱歉没认出您。沈总在28楼会议室，需要我带您上去吗？"

林薇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电梯上升到28楼，门一开，林薇就听见了沈念的咳嗽声。那声音沙哑沉重，听得她心头一紧。

会议室玻璃墙内，沈念正在主持一场会议。即使隔着玻璃，林薇也能看出他脸色异常潮红，额头上泛着不自然的亮光。周婷坐在他旁边，不时递上文件或低声提醒。

林薇站在门外，不知该不该进去。这时，一位中年男性走过来："您好，您是...？"

"我是林薇。"她轻声说，"沈念好像发烧了..."

"啊，沈太太！"对方恍然大悟，"我是市场部总监王志。沈总确实不太舒服，但这个并购案很重要，他坚持要亲自主持。"

正说着，会议室门开了，与会人员陆续走出。最后出来的是沈念和周婷。沈念看到林薇，明显怔住了："你怎么来了？"

走近了看，他的状况比林薇想象的更糟——眼睛布满血丝，嘴唇干裂，呼吸粗重。

"你发烧了。"林薇伸手想碰他的额头，被沈念避开。

"我没事。"他又咳嗽起来，"有个午餐会..."

"沈总，车已经备好了。"周婷插话，冷冷地看了林薇一眼。

林薇深吸一口气："沈念，你需要休息。至少让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我说了我没事。"沈念的声音突然提高，引来周围员工的侧目，"周婷，我们走。"

他大步走向电梯，周婷紧随其后，临走前还得意地瞥了林薇一眼。

林薇站在原地，感到无数道好奇的目光投向她。王志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沈太太，沈总最近压力确实很大..."

"我知道。"林薇勉强笑了笑，"能麻烦您一件事吗？如果下午他情况恶化，请一定联系我。"

王志点点头，同情地看着她："一定。"

林薇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沈志远推荐的那位老中医的诊所。老中医听了沈念的症状，开了几副药。

"这是退热的，这是止咳的，这是养肺的..."老中医耐心解释每种药的用法，"最好能熬成汤药，效果更好。"

林薇认真记下所有注意事项，又买了些药膳材料，才返回沈家。

整个下午，她都在厨房忙碌。熬药、炖汤、准备容易消化的食物。张妈想帮忙，被她婉拒了。

"我想亲自来。"林薇固执地说。

傍晚六点，沈念还没回来。林薇将熬好的药膳和汤药小心装进保温盒，准备亲自送到公司。

就在这时，前门开了。沈念摇摇晃晃地走进来，脸色比上午更加难看。他勉强走到沙发前，就倒了下去。

"沈念！"林薇扔下保温盒冲过去，触手是他滚烫的额头，"天哪，你在发高烧！"

沈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林薇？"

"是我。"林薇扶起他，"能站起来吗？我们得去医院。"

沈念摇摇头："不去...医院...讨厌..."

他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清。林薇咬了咬牙，使出全身力气将他扶上楼，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把他弄进了卧室。

体温计显示39.8度。林薇倒吸一口冷气，立刻给家庭医生打电话，同时用湿毛巾为沈念物理降温。

医生赶来后，诊断为重感冒引发的急性高烧，开了退烧针和抗生素。

"需要有人守着，每两小时测一次体温。"医生叮嘱，"如果明早还不退烧，必须去医院。"

林薇点点头："我会照顾好他的。"

那一夜，林薇几乎没有合眼。她定时给沈念测体温、喂药、换冰毛巾。高烧中的沈念时而昏睡，时而说胡话，有一次甚至抓住她的手喊"妈妈"。

凌晨四点，沈念的体温终于开始下降。林薇累得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湿毛巾。

天光微亮时，沈念睁开了眼睛。他感到口干舌燥，头痛欲裂，但高烧已经退了。他试图起身，发现手臂被什么压住了——是林薇，她蜷缩在床边的椅子上，睡得很不安稳，眼下有明显的青黑。

沈念愣住了。他隐约记得昨晚的片段——冰凉的手，温柔的嗓音，苦涩的药...是她照顾了他一整夜？

他轻轻抽出手臂，不想吵醒她。但林薇立刻惊醒了，第一反应就是去摸他的额头。

"退烧了！"她松了口气，声音因疲惫而沙哑，"你感觉怎么样？要喝水吗？饿不饿？"

沈念看着她憔悴的脸，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

林薇立刻起身，但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腿麻了，差点摔倒。她稳住自己，笑了笑："我去给你拿吃的。"

她端来温热的粥和刚熬好的药。沈念沉默地吃完，看着她收拾碗筷的背影，突然开口："谢谢。"

林薇的背影僵了一下，但没有转身："不客气。你...再睡会儿吧，医生说要多休息。"

沈念躺回去，却没了睡意。他听着林薇轻手轻脚地下楼，厨房里传来洗碗的水声...这些平常的声音，不知为何让他感到一种奇怪的安宁。

中午时分，沈念醒来，感觉好多了。他下楼想找点吃的，却发现家里异常安静。

"林薇？"他喊了一声，没人应答。

张妈从厨房出来："少爷，您感觉好些了吗？"

"嗯。林薇呢？"

"林小姐病了。"张妈叹了口气，"早上您退烧后，她也倒下了。现在在房间休息。"

沈念皱起眉头："她也发烧了？"

"嗯，38度多。不过她不让告诉您，说您需要休息..."张妈欲言又止，"少爷，林小姐昨晚为了照顾您，一夜没睡。今早您退烧了，她才放心..."

沈念转身上楼，来到林薇房门前。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敲门："林薇？"

里面传来虚弱的回应："请进..."

沈念推开门，看到林薇蜷缩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头上贴着退烧贴。床头柜上放着药和水杯。

"你...还好吗？"沈念站在门口，不知怎么有些局促。

林薇勉强笑了笑："没事，小感冒而已。你呢？还发烧吗？"

沈念摇摇头，走到床边，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很烫。他突然想起昨晚自己高烧时，那只一直放在他额头上，为他带来清凉的手。

"你应该叫醒我的。"他说。

林薇摇摇头："你病得比我重...而且公司需要你。"

沈念沉默片刻，突然说："生日快乐。虽然迟了一天。"

林薇的眼睛瞪大了，似乎没想到他会记得。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谢谢..."

"我...最近太忙了。"沈念不自然地解释，"下次..."

"没关系。"林薇打断他，抬起头微笑，"你记得，我就很开心了。"

沈念看着她明亮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他移开视线："你休息吧。有事叫张妈...或者叫我。"

走出房间，沈念长舒一口气。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周婷的电话："把今天下午的会议取消...不，我没事...就是有些私事要处理。"

挂断电话，他走向厨房："张妈，那个...退烧贴还有吗？"

三天后，沈念完全康复，重返公司。而林薇的感冒却拖了一周才好——她总是急着起来做事，不肯好好休息。

周末，沈念难得没有工作，被父亲叫去打高尔夫。在俱乐部门口，他们遇到了李梦瑶——沈念的前女友，现在是某跨国公司的公关总监。

"沈念！好久不见。"李梦瑶一身名牌运动装，妆容精致，"听说你结婚了？怎么不通知老朋友？"

沈念冷淡地点点头："商业联姻而已，没什么好张扬的。"

李梦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我就说嘛，你怎么会突然结婚。"她故作亲热地靠近，"下周我办生日派对，你一定要来啊。带上你那位...太太？"语气中满是轻蔑。

沈念正要拒绝，身后传来林薇的声音："沈念，我买好水了...哦，你好。"

林薇走过来，手里拿着两瓶运动饮料。她穿着简单的T恤和运动裤，素颜朝天，与精心打扮的李梦瑶形成鲜明对比。

"这位是...？"林薇礼貌地询问。

"李梦瑶，我朋友。"沈念简短介绍，"林薇，我妻子。"

李梦瑶上下打量着林薇，笑容虚假："久仰大名。沈念以前可说过最讨厌商业联姻呢，看来为了家族利益，什么原则都可以变啊。"

林薇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李小姐好。商业联姻确实不如自由恋爱纯粹，但婚姻的价值，终究是由当事人自己决定的，不是吗？"

她转向沈念："爸爸在等我们了。"

沈念点点头，对李梦瑶说了句"失陪"，就跟着林薇离开了。

走出几步后，林薇小声问："那是你前女友吧？"

沈念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女人的直觉。"林薇笑了笑，"她很漂亮。"

沈念没有接话。走了一段，他突然说："她说的那些话...别在意。"

林薇摇摇头："我没在意。她说的是事实，我们确实是商业联姻。"

沈念停下脚步，看着她平静的侧脸，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沉默了。

那天晚上，沈念在书房工作到很晚。当他回卧室时，经过林薇的房间，发现门缝下还透着光。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敲门："还没睡？"

"马上睡了。"林薇的声音有些慌乱，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沈念推开门，看到林薇匆忙把一个盒子塞到枕头下。床头柜上摊着几本相册和一堆照片。

"在整理照片？"他问。

林薇点点头，耳根微红："嗯，一些旧照片..."

沈念注意到地上掉了一张，弯腰捡起。那是林薇大学时代的照片，她站在演讲台上，神采飞扬，与现在温顺的形象判若两人。

"商学院辩论赛冠军..."沈念念出照片上的字，挑了挑眉，"没想到你还是个辩手。"

林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时候年少轻狂，什么都想试试。"

沈念把照片还给她，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其他照片——林薇和父亲的合影、毕业典礼、旅行照...每一张里的她都笑得那么灿烂。

他突然意识到，结婚以来，他从未见过林薇那样开怀大笑的样子。

"晚安。"沈念转身离开，轻轻带上门。

回到自己房间，他站在窗前，望着夜色中的花园。不知为何，李梦瑶今天的话在他脑海中回响："商业联姻而已..."

确实是商业联姻。从一开始就是。但为什么当别人这样说出来时，他会感到一丝...不适？

沈念摇摇头，把这归咎于疲劳。他关上灯，躺在床上，却久久无法入睡。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林薇照片里那个明亮的笑容，和昨晚她发着高烧却还关心他是否退烧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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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