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妍没想到会在咖啡厅的卡座里再次见到顾羽翊。玻璃幕墙外是四月纷扬的樱花雨，而他坐在暖黄灯光下翻看菜单，西装袖口露出半截银色腕表，像是从她高中日记里走出来的幻影。
"好久不见。"顾羽翊抬头时，书妍看见他眼尾多了一道细纹。服务生端来的焦糖玛奇朵在桌面氤氲出雾气，恍惚间又回到那个飘着银杏叶的秋天。
十七岁的顾羽翊总在课间靠在走廊栏杆上喝柠檬汽水，校服领口别着宋意的草莓发卡。书妍抱着作业本经过时，能听见碳酸气泡在玻璃瓶里碎裂的轻响。那时她总在画室临摹他的侧脸，铅笔灰蹭在校服裙摆，像无数个说不出口的黄昏。
"听说你和宋意......"书妍捏着银匙搅动咖啡，金属碰撞声里藏着心跳。
"大二就分开了。"顾羽翊合上菜单，无名指空荡荡的，"父亲说再不相亲就要冻结信托基金。"他自嘲地笑，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影，和当年被宋意扯下告白气球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落地窗外有新人正在拍婚纱照，新娘的头纱掠过书妍的镜框。她忽然想起高三毕业典礼那天，顾羽翊作为学生代表在主席台致辞，她躲在礼堂最后排的阴影里，用借来的相机录下他衬衫上晃动的光斑。
"要不要结婚？"
话出口的瞬间，书妍自己都吓了一跳。樱花落在顾羽翊的咖啡杯沿，他捏着杯耳的手指骨节发白："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需要婚姻应付家族，我需要......"书妍低头盯着餐巾纸上晕开的水渍，"需要给十七岁的自己一个交代。"画室储物柜里那本素描册突然在记忆里哗啦啦翻动，每一页都是他打篮球时跃起的弧线。
婚礼在六月举行。书妍穿着租来的婚纱走过玫瑰拱门时，看见顾羽翊在圣坛前摆弄蓝宝石袖扣。那是他今早随手从首饰盒拿的，和她无名指上祖传的翡翠戒指毫不相称。摄影师喊着"新郎吻新娘"，顾羽翊的唇落在她额头的瞬间，书妍闻到他领口飘来的雪松香，和高中时用的蓝墨水味道完全不同。
新居是顾家名下的江景公寓，270度落地窗倒映着两个疏离的影子。书妍把行李箱推进客房时，顾羽翊正在阳台接电话："只是权宜之计......当然没有感情......"夜风卷着他的只言片语扑在书妍背上，凉得像那年平安夜看见他和宋意共围一条围巾时的雪。
转折发生在深秋的雨夜。顾羽翊凌晨应酬归来，发现书房亮着暖黄的灯。书妍蜷在羊毛毯里睡着了，膝头摊开的相册被雨水打湿页角——全是高中时代的他。在银杏树下捡球的瞬间，午休时枕着胳膊睡觉的侧脸，甚至是他和宋意牵手走过连廊时，他回头张望的模糊身影。
"这是......"顾羽翊的指尖抚过塑封照片，水珠顺着书妍的睫毛滚落。她惊醒时撞进他染着酒气的怀抱，相册哗啦啦散落满地，十七岁的顾羽翊在层层叠叠的银杏叶间朝她微笑。
后来顾羽翊开始带早餐回家。法式吐司要淋枫糖浆，冰美式加双份浓缩，都是书妍博客里写过的喜好。某个加班的雨夜，书妍推开家门看见他围着滑稽的小熊围裙，料理台上摆着烤焦的舒芙蕾，而他耳尖泛红："家政阿姨请假了。"
初雪那天，书妍在画室临摹新买的银杏标本。顾羽翊突然从背后拥住她，温热的呼吸扫过她后颈："当年宋意给我的情书，是你放在我储物柜的？"画笔在宣纸上拖出长长的墨痕，书妍想起高二那个颤抖的清晨，她把精心誊写的情书塞进顾羽翊柜门，却在午休时看见宋意踮脚将草莓发卡别在他领口。
"为什么不说？"
"你当时看起来......"书妍数着他毛衣上的雪松木纹，"那么快乐。"
顾羽翊扳过她的肩膀时，画架上的银杏叶标本正在旋转飘落。他吻去她眼尾的潮湿，这个真正的吻带着枫糖的甜腻："现在教我什么是心动吧。"
十二月末的晨光里，书妍在顾羽翊的旧物箱底翻到泛黄的素描本。每一页空白处都添了新注脚——"今天她又在画室偷看我""玛奇朵要双倍焦糖""原来婚纱照应该这样拍"。最后一页夹着今年第一片金黄的银杏叶，背面是新鲜墨迹："补习班从今天开始，用余生慢慢学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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