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气弥漫的幽谷中,时苓屏息潜伏在枯树后。三日来她循着赵无极玉佩的指引,终于找到这座被黑雾笼罩的山洞——魔教总坛的入口。
"听说君离仙尊那老东西为了个徒弟,跟整个青阳轩翻脸了。"洞口守卫的魔修嗤笑道,"那丫头片子倒是跑得快,护法大人带人搜了半个月都没..."
话音戛然而止。时苓的听雪剑已洞穿他咽喉,另一个守卫刚想示警,就被一道青光击中眉心——正是席千述教她的"冰心诀",只是如今她用出来,已带着几分魔气的阴冷。
踏入洞窟的刹那,腕间早已碎裂的铜铃突然发烫。时苓这才发现,洞壁上刻满了与溯魂铃上一模一样的云纹,只是被血色浸染,显得狰狞可怖。
"果然...这里与铜铃有关联..."
她贴着湿滑的岩壁前行,越往深处,魔气越浓。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巨大的溶洞中央,悬浮着一具水晶棺椁,里面躺着个与赵无极有七分相似的男子,额生双角,正是被封印的魔尊!
"等你很久了,小师妹。"
赵无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苓急转身,听雪剑却突然脱手飞出,落入阴影中伸出的玉白手掌。
"三百年不见,听雪剑还是这么锋利。"一个紫衣女子缓步而出,手中把玩的正是时苓的佩剑。看清对方面容的刹那,时苓如坠冰窟——这女子竟与画像中席千述的道侣一模一样!
"很惊讶?"女子轻笑,"我是阿月,不过现在他们都叫我...血月魔后。"
时苓踉跄后退,脑中一片混乱。不是说席千述的道侣为封印魔尊而死了吗?为何会...
"傻丫头,你以为千述为何把你藏得这么紧?"阿月抚摸着剑身,眼中泛起血色,"他早知道我没死,只是被魔尊控制了。天灵之体不仅能解开封印,还能净化魔气...他既想救我,又舍不得你这具完美的容器。"
"胡说!"时苓厉喝,掌心却渗出冷汗。师尊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那些刻意的疏远...难道真的...
赵无极突然掐诀,一道黑光击中时苓腹部。剧痛中她跪倒在地,惊觉灵力正在飞速流失。
"别担心,只是暂时封了你的修为。"他拽起时苓长发,强迫她看向水晶棺,"魔尊大人需要天灵之体的心头血才能苏醒,而你...将成为新魔后的躯壳。"
阿月叹息着走近:"要怪就怪千述吧。若非他当年为救我深入魔渊,也不会被魔气侵蚀,更不会..."她指尖轻抚时苓脸颊,"找到你这个替身。"
时苓死死咬住嘴唇。她忽然想起席千述银发间的青玉簪,想起他每次看她时眼底那抹复杂的光...原来所有的温柔,都是给另一个人的。
"时辰到了。"赵无极拖着她走向祭坛,"等魔尊苏醒,第一个就去踏平青阳轩!"
时苓绝望地挣扎着,就在即将被按上祭坛的刹那,洞顶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君离仙尊来了!"
混乱中,一道霜白剑光如银河倾泻,瞬间斩落十几个魔修头颅。席千述踏空而来,银发狂舞,眉间仙纹亮如烈日——他竟直接燃烧了元神!
"放开她。"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整个洞窟开始崩塌。
阿月脸色大变:"千述!你疯了?这样下去你也会..."
"闭嘴!"席千述一剑斩出,冰晶瞬间冻结了半个溶洞,"三百年前我错认了你,今日绝不会再错第二次!"
时苓呆住了。师尊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无极突然狞笑,匕首直刺她心口:"那就一起死吧!"
电光火石间,一道青光后发先至,精准贯穿赵无极眉心。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见自己胸前透出的半截剑尖——正是那支被时苓摔碎的青冥簪!
"我的弟子..."席千述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岂是你能动的?"
阿月见势不妙,化作血雾就要遁走。席千述看都不看,反手一剑,凄厉的惨叫声中,血雾消散无踪。
时苓瘫软在地,看着席千述一步步走近。他每走一步,脚下就绽开一朵冰莲,眉心的仙纹却越来越淡...
"师尊..."她声音发抖,"您...来杀我的吗?"
席千述在她面前单膝跪下,颤抖的手抚上她脸颊:"我来...带你回家。"
简单五个字,击溃了时苓所有防线。她扑进席千述怀里,嚎啕大哭:"他们说您收我为徒...只是为了复活她...说我是容器..."
"傻孩子。"席千述轻吻她发顶,"若真要容器,何必教你剑法,赠你听雪?何必..."他声音哽咽,"何必为你耗尽百年修为?"
水晶棺突然剧烈震动,魔尊的气息开始复苏。席千述抱起时苓:"先离开这..."
"来不及了!"时苓指着洞口涌来的魔修大军,"他们启动了护山大阵!"
席千述将她护在身后,听雪剑发出清越龙吟。激战中,时苓突然发现师尊的动作越来越慢,银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您在消散?!"她惊恐地抓住席千述衣袖,触手却是一片虚无。
"燃烧元神的代价罢了。"席千述语气平静,仿佛在讨论天气,"带你杀出去足够了。"
时苓心如刀绞。就在此时,她注意到祭坛上那卷竹简——正是记载天灵之体秘法的禁术!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中闪现...
"师尊,信我一次!"
不等席千述反应,她猛地冲向祭坛,一掌拍在自己心口!精血喷在竹简上,顿时引发天地异变。以她为中心,青色光柱冲天而起,所过之处魔气尽消。
"时苓!"席千述目眦欲裂。
"天灵之体真正的用法...是净化啊!"她在狂风中微笑,"师尊,其实我早就..."
魔尊的水晶棺轰然炸裂,刚苏醒的魔尊发出不甘的怒吼,却在青光中寸寸瓦解。魔修们惨叫着化为灰烬,整个洞窟开始崩塌。
席千述冲破乱石,将摇摇欲坠的时苓紧紧搂住:"够了!停下!"
"太迟了..."时苓七窍开始渗血,"禁术一旦启动..."
月华突然穿透坍塌的洞顶,照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在这满目疮痍的魔窟里,席千述做了三百年来最出格的事——他低头吻住了时苓染血的唇。
"你若敢死..."一吻结束,他额头抵着她的,声音颤抖,"我就散尽元神,追到碧落黄泉。"
时苓笑了。她抬手想摸师尊的脸,却发现自己手掌已经开始透明:"原来...您也会说情话啊..."
"时苓!看着我!"席千述疯狂将灵力渡入她体内,却如泥牛入海,"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结婴那日我要说什么吗?"
她气若游丝:"现在...说给我听..."
席千述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话。时苓瞳孔骤缩,随即绽放出璀璨笑颜:"真好...我也..."
话音未落,她的身躯彻底化作万千光点,消散在月色中。只剩那串铜铃,"当啷"一声落在席千述掌心。
青阳轩的君离仙尊,三百年来第一次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