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仓库的铁门在柯磊身后重重关闭。
黑暗中有液体滴落的声音,节奏如同倒计时。柯磊举枪缓步前进,手电筒光束扫过堆积的集装箱。某个标着"医用标本"的集装箱门缝渗出诡异的蓝光。
"杜明哲!"柯磊的喝声在空旷的仓库回荡,"你想要的只是真相,不是吗?"
寂静。
然后是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柯磊转身,枪口对准声源——一个投影仪自动启动,在集装箱表面投出画面:年轻的杜明哲(约八九岁)被绑在手术台上,周围站着穿白大褂的医生们,其中包括林修的祖父。
"他们说我父亲自愿让我参加实验。"杜明哲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就像告诉你父亲那是'新型警用兴奋剂'一样。"
柯磊的余光瞥见右侧阴影在移动。他假装没发现,继续向前:"所以你杀死那些医生的后代作为报复?"
"报复?"杜明哲突然从集装箱顶跳下,落地时右腿明显不灵活,"我在完成他们未竟的实验!"他按下手中的遥控器。
仓库顶灯全部亮起。中央空地上,七个透明培养舱排列成T形,每个舱内都是人体器官标本。最前方的舱体里,一颗心脏悬浮在淡蓝色液体中,表面布满精细的电路。
"仿生器官2.0。"杜明哲的白大褂上沾着血迹,"能完美模拟真实器官功能,包括记忆编码物质的分泌。"他指向心脏舱,"这颗可以合成特定神经肽,注射后能精准激活目标记忆。"
柯磊的枪口纹丝不动:"林修妹妹的心脏?"
"聪明。"杜明哲微笑,"红裙女孩是第一个成功案例。她死后,我们回收了心脏提取物,用于开发记忆编码血清。"他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丝,"可惜我的时间不多了..."
柯磊注意到杜明哲右手腕上的奇怪淤青——不是伤痕,而是皮下植入物的轮廓。
"谁在控制你?"柯磊突然问,"那个芯片是什么?"
杜明哲的表情凝固了。他下意识捂住手腕:"你不该注意这个..."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痉挛,眼球上翻。植入物在皮下发出微弱的红光。
柯磊冲上前,但杜明哲已经跌跌撞撞退到控制台边,机械地按下某个按钮。所有培养舱开始排液,警报声刺破夜空。
"跑..."杜明哲从牙缝里挤出字,"30秒...自毁..."
柯磊扑向控制台,屏幕上倒计时已经开始:00:29...00:28...他尝试取消指令,系统提示需要生物识别。
"杜明哲!指纹!"
但杜明哲已经蜷缩在地上抽搐,右手死死按住左胸。柯磊强行拽过他的手按在扫描器上——无效。倒计时跳到00:15...
一个念头闪过。柯磊掏出林修的手机,调出保存的林祖父指纹数据,覆盖在扫描器上。
【身份验证通过。中止指令需二级授权。】
00:09...
柯磊的目光落在杜明哲胸前的名牌上。他扯下名牌,背面竟印着林祖父的旧工作证条形码。扫码枪发出"滴"的声响。
【自毁程序中止。启动最终协议。】
所有培养舱的液体完全排空,底部暗格滑出七个密封试管,分别标着受害者的编号。投影仪自动播放新画面:现任陈局长年轻时在实验室接过某个穿警服的人(柯父?)递来的文件袋,里面是标着"T-7"的药剂。
"证据..."杜明哲虚弱地指向控制台下方,"记录仪...你父亲的..."
柯磊摸出一个老式警用记录仪。就在这时,仓库大门被撞开。林修踉跄着冲进来,颈侧的麻醉镖还没拔掉。
"芯片..."他嘶哑地喊道,"杜明哲是傀儡...真正的主谋..."
杜明哲突然剧烈抽搐,手腕芯片发出刺眼的红光。林修扑过去,用手术刀精准划开那块皮肤,挖出微型芯片的瞬间,杜明哲的痉挛停止了。
远处传来警笛声。林修快速将芯片放入屏蔽袋:"射频控制...范围不超过500米。主谋就在附近!"
柯磊已经冲向仓库后门。港口瞭望塔上有个人影正匆忙下楼。通过望远镜,他认出了那独特的鹰徽袖扣——陈局。
追捕在集装箱迷宫中展开。陈局(现年65岁)却跑得出奇地快,显然也接受过某种体能增强。当柯磊在码头边缘截住他时,这个平日威严的长者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慌乱。
"你父亲自愿的!"陈局举着枪后退,"所有受试警察都签了协议!"
柯磊步步紧逼:"包括用自己儿子做记忆实验?包括掩盖活体解剖?"
"科学需要牺牲!"陈局突然激动起来,"T项目的目标是创造完美执法者!你难道没发现自己的侦查直觉远超常人?那都是药物强化的结果!"
柯磊的视线越过陈局肩膀,看到林修已经从另一侧包抄过来。他故意刺激陈局:"所以你们杀了林修妹妹?"
"意外而已!"陈局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发白,"那女孩癫痫发作时,我们本可以...小心!"
这声警告来得太突兀。柯磊转头瞬间,陈局的枪口已经转向阴影处——杜明哲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举着手术刀扑来。
枪响。杜明哲胸口绽开血花,但他惯性前冲,手术刀深深扎入陈局右眼。两人一起跌入海中。
"柯磊!"林修扔来救生圈,"下面!"
海水中,陈局在挣扎,而杜明哲却平静地下沉。他的嘴唇蠕动着,气泡间浮现最后的词:"...白百合..."
两周后,滨海警局新闻发布会。
柯磊站在媒体前宣读结案声明:"'标本师'连环杀人案告破,主犯杜明哲已确认死亡。案件涉及六十年前的医学伦理问题,详情将提交特别调查委员会..."
镜头没拍到的后台,林修正在查看自己的脑部复查结果。海马体疤痕组织旁,徐医生标注了新发现:"检测到微型电极残留,功能推测为记忆抑制。"
"能取出来吗?"林修问。
"风险太大。"徐医生叹气,"但它已经失效了。你最近是否经常梦到童年片段?"
林修望向窗外。暴雨初晴,阳光穿透云层,像极了妹妹描述过的游乐园彩虹。他摸出那张被血浸湿的病历第7页——祖父的笔记记载着:"术后带小月去游乐园,买白百合花束。她最喜欢摩天轮。"
原来这就是妹妹最后的记忆锚点:不是痛苦,而是期待中的快乐。
发布会结束后,柯磊递给林修一个老式磁带盒:"父亲记录仪里的内容。陈局没说谎,当年确实有自愿协议,但..."他按下播放键。
磁带里柯父的声音年轻坚定:"作为警察,我自愿测试新型记忆增强剂。但若实验涉及伤害平民,本记录将作为证据上交..."
"他们被自己的实验品反将一军。"林修轻笑,"你父亲偷偷记录了真相。"
柯磊望向港口方向:"杜明哲最后说的'白百合'..."
"花语是'纯洁的谎言'。"林修从包里取出标本盒,里面是那朵干枯的白百合,"妹妹留给我的讯息:看似纯洁的医学实验,建立在层层谎言之上。"
他们沉默地站在警局楼顶,远处是滨海医学院的尖顶。六十年的阴影正在阳光下消散,但两人知道,某些记忆的伤痕会永远存在——不是作为枷锁,而是警示。
"接下来呢?"柯磊问。
林修将百合标本抛向风中:"继续做我们该做的事。只不过现在..."他看向柯磊,镜片后的眼睛清澈坚定,"我们知道要为什么而战了。"
警局钟楼敲响正午钟声。在阳光与阴影的交界处,两个身影并肩走下台阶,朝着不同的方向,却又向着同一终点